而此时,都城之中已经开始传出有关戚王妃身份的话来。
说黄府欺君罔上,让一江湖女子替嫁成王妃。
于是斯初念的名气传了开,有好有坏。
可她从未在乎过。
斯初念日日给田氏问诊,如今只需好生调养,便可恢复成从前。
田氏私下与她说:“你公爹的腿落了顽疾,已经好些年了,你若可以……”
斯初念没有推脱。
看了才说:“征战落下的病,根治不了,倒是可以用针灸配合着药浴,至少能舒服些。”
此后几日,斯初念异常繁忙。
戚檐九回来总是抱着爱妻。
“你若嫌麻烦,就莫要管那些,左不过怀着孕,父亲母亲不会说你的不是。”
斯初念在他怀中迷糊。
困得不行。
“可累了。”
斯初念诉苦,就心疼得不行。
他想起今日让人办好了的事,便将怀中放着的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斯初念揉眼,才看了一眼。
她坐起身仔细又看了看。
“斯宅的地契?”
“麻烦了些,但总算是拿回来了。”
斯初念小心收着,脸上的欢喜藏也藏不住。
戚檐九捏着她的脸颊:“可不许哭。”
斯初念没哭。
但也离哭差不多了。
她就是太高兴了。
“阿九,谢谢你。”
斯初念投进他的怀里,像个孩子般撒娇个不停。
戚檐九搂着她也跟着开心。
半晌,斯初念起了玩心:“阿九,适才朦胧,做了个小梦,想起十年前的你。”
若真在十年前,戚檐九怕是遇见的便是早已婚嫁的斯初念了。
她笑得欢起来:“是个小屁孩呢。”
戚檐九黑了脸。
“你何时见过我?”
这话一说,他自己也有了些印象。
从前戚王府和斯家,好像真有些来往。
戚檐九年岁小,与斯家的人来往不多,倒是斯初念还记得些事。
“见过两次。”
自从嫁给戚檐九之后,斯初念便好好想了想十年前的事情,努力地寻找他的身影。
等她总算找到了他,她真想当成个秘密。
可现在却想说了。
“那年你接严氏双姝回京,闹了个大笑话……”
戚檐九捂住了她的嘴,后悔极了。
那笑话闹得很大,他被一起玩耍的子弟们笑了好久。
斯初念可算是醒了个彻底。
她拉下戚檐九的手:“那时好友站在我身侧说,这位世子了不得。”
他突然想听一听。
那一年,戚檐九才十岁。
纳兰初念已成贵妃,边境平定。
为示缔盟之意,李栎赐严氏双姝给边部。
严氏双姝乃是李国闻名的美人,到边部不过一年时间,竟将边部弄得大乱。
李栎趁机派兵进攻,一统边部。
而严氏双姝便是之后被接回的,更是派了戚王前往。
但最后接他们入京的,却是十岁的戚檐九。
严氏双姝围纱而卧,引来多少人注目。
众人挤在街道两侧,只为了一睹这严氏双姝的美貌。
只看见满街的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而那两位美人儿在遮掩不住的薄纱之内毫不拘束,搔首弄姿,偶尔掀起一角,露出凝脂,诱人无数。
如此又传出阵阵娇笑,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当真是风光无限。
唯前面握绳的戚檐九停下了马。
后面的长队随之而停。
十岁的戚檐九还未长开,可做了世子十年,总还是有些气势的。
他未曾下来,只是反身问道:“妓不过街,二位可要下轿?”
一街长笑。
当时确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妓子若是要穿街,必须徒步穿行,掩面低头而过。
而被送去边部的严氏双姝不就像是妓子吗?
斯初念也低低笑起来。
戚檐九抚着斯初念尚未凸起的小腹。
她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说:“你骂他们是□□,更是在他们如此风光的时候当众给她们难堪,却丝毫不见你怕的呢。”
斯初念像是在夸他。
可戚檐九是个极记仇的人。
严氏双姝去边部之前,曾让他的两位哥哥没脸。
所以他自请替父前往时,便那般做了。
他也知晓,若是纵她们如此行事,这两位女子必定是个祸害。
可戚檐九是怕的,怕极了。
毕竟也才十岁啊。
第1章 医女王妃是重生(8)
“隔日我又见过你。”
斯初念在戚檐九好奇中难掩笑意,“小世子趴在床上,屁股开了花。”
她是被请去给他医治的。
戚檐九闹了那么大的笑话,回府后便被戚王一顿胖揍,半月都未能下床。
可他却犟着,没半点悔意。
“我进去时,那脸红了个彻底。”
斯初念捏了捏他的脸,“怎就不见你在街上说人为妓时脸红呢?”
戚檐九将她的手裹进自己的掌中。
同她一起笑起来。
可戚檐九真正害怕的,是在半年后。
一场宫宴上,李栎突然叫他上前。
戚檐九看着李栎那含笑的双眼,突然想起当日嘲讽严氏双姝是妓,却丝毫未顾及到是皇帝将她们送去边部的。
他战战兢兢,走到李栎面前。
“陛下……”
可意外的是,从此之后,他竟得了李栎的喜欢。
皇之欢喜,可怕。
可怕啊。
***
斯初念回了一趟斯宅。
此事自然不能过于张扬,戚檐九便命萧然将戚王府的马车换成了普通的马车。
他因担心斯初念身子,便也陪同她一起去了。
那匾额早已摘下,变成了无主的孤宅。
斯初念仍记得当年,父亲是如何教导自己医术,教自己辨识草药,等后来考了女官,当上太医院第一位女院首后,又细细地教自己辨识人心。
那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她行差就错。
挨骂事小,就是见不得她受委屈。
可哪知她还未进宫,便遭了个满门被灭。
戚檐九搂着斯初念,知道她定然是想起曾经之事。
“有我在。”
斯初念埋首在他怀里,没忍住啜泣起来。
“我曾以为,我早已不会如此难过了,可一想到……一想到他们,却无法不难过。”斯初念回想起当时,“我都未能再看他们最后一眼……”
戚檐九轻抚着她的背,就那么一声一声地安慰她。
“你要记着,戚王府和黄家永远是你的家。”
戚檐九早已替她谋划好,早早就与黄家商量了此事。
将斯初念认作黄府嫡女。
只要族谱上记了名,便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届时哪怕李栎生气,但大家都知晓,只要戚檐九犯的不是天大的事,李栎都能饶过。
所幸当日赐婚的圣旨上只写是黄府嫡女,走过皇帝这一遭后,是不是黄潇也无人再计较。
黄家为了不委屈斯初念,也在安排着补办一场认嫡仪式。
很快,两家便是她最后的依靠。
斯初念侧身擦了眼泪。
她知道,她该回去了。
戚檐九知晓她这时间喜欢吃云酥,便特意绕路去了十糖斋。
可谁知在返程途中,有人倒在了他们的马车前。
马车里的斯初念和戚檐九自然没有看见他是如何来的,甚至于大多数百姓也未曾看见,可隐在暗处的萧然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不是摔倒的,而是被扔过来的。
男子倒地之后便再也没有起身。
“快找大夫瞧瞧,到底是怎么了?”
戚檐九在马车里便觉得此事不简单,直到萧然出现,证实了他的想法。
有人将得了病的人扔在他们的马车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其居心不言而喻。
戚檐九护着斯初念,和萧然说:“将人送去医馆。”
萧然明白,便要将男子扶起送医馆,离着近的人却突然看见男子开始口吐白沫。
“这人怎么吐起白沫了?”
有人拽住了萧然:“肯定是他,他把人弄成了这样。”
百姓便是这般人云亦云的,开始抓着他不让走。
萧然想将人送去医馆都走不出人堆。
“我去吧。”
斯初念突然开口。
二人都该知晓,就如今的情势而言,这场大戏必定是冲着她来的。
有人起哄,有人相应,便是萧然巧舌如簧,也无法摆脱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