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习惯使然,她还是一有空便拿起医书来看。
雨薇说个不停。
“听说是因为九年前在皇家宴会上,陛下第一次见王爷,觉得他与曾经的自己相似,之后很是宠爱王爷,如今陛下有疾,召王爷前去也是正常。”
相似?倒真看不出去。
斯初念提笔,在医书上写下两三笔注解。
外间送来了帖子。
雨薇接过转递给她。
“小姐,这宴会……”
不过是贵妇之间的小聚,斯初念本就不想去,更何况她现在“黄潇”的身份,也不适合参加。
但斯初念并不想放过这个可以出去的机会。
“你家小姐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如此宴会,她可会拒绝?”
雨薇果真想了想。
斯初念将帖子放在她手中。
“去应下吧。”
她随手给雨薇把了个脉。
“你可是每月那几日便会疼痛难忍?”
雨薇脸上一红,已是明白斯初念说的是什么了。
这几日她自然是见到斯初念在看的是医术。
斯初念拿起纸笔写了药方。
她递给雨薇:“那你照着我写的抓药,吃上几副,保你下次便不会那般难受。”
雨薇拿着药方,有些喜出望外。
“多谢小姐。”
如此三日,戚檐九还是没有回府,只得到他从宫中传来的信,约是还要上一两日。
斯初念将准备的东西交由萧然带进宫中,又嘱咐了几句。
“让王爷好生照顾自己的身体,家中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萧然这才退下。
如今斯初念与戚王府中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田氏更是喜欢她,还说要约她去上香。
不过斯初念想到如今身份不便,只好说推迟些日子。
于是田氏便开始带着她便往厨房跑,悄悄告诉她戚檐九喜欢吃些什么,有什么癖好。
因着她不出门,在家便开始研究起厨艺了。
于是厨艺倒开始渐长。
宴会那日,斯初念就带着众人出门了。
行至一家绸缎庄后,她便与雨薇二人进去了。
出来也不过是一炷香之后,雨薇捧着几匹绸缎。
“今日兴趣怏怏,便不赴宴了,回吧。”
“是。”
黄潇的性子就是贪玩且反复。
先前应了宴会,如今又说不去,旁人只当是习惯了,不会有人怀疑。
斯初念这几日都在王府走动,已将王府守卫摸了个清。
趁着戚檐九不在府中,她一身夜行衣,悄然出府。
还是那家绸缎庄,她去取了东西。
斯初念本想转身便走,支吾之下还是开了口。
“可知我家老宅如今如何?”
这店铺表面是卖绸缎,私下里却在打造天下兵器。
庄子的掌柜早几年欠过斯家恩情,所以斯初念求上门的时候,他们一口便应下了。
斯初念打造了一套金针。
她的医术自然是不能荒废,可如今她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她需要一样兵器。
所以金针救人,也杀人。
“斯府早在……之后便被朝廷罚没,如今荒废已久。”
那府宅不比别家,死了太多人,流了太多血。
要买宅子的人家都忌讳着。
因而这么些年过去也没人敢买。
斯初念拿了金针就想回府,却没想到会遇到戚檐九。
她就藏在暗处,眼看着有人偷袭戚檐九,一根银针直朝他脖颈处而去。
斯初念抽出随身的金针,毫不心疼就甩出去,正好与那根毒针对上,双双掉在了地上。
戚檐九哪会不知道有人救了她。
可等他看去,斯初念早就侧身躲了起来。
“王爷,适才好像有人……”
斯初念并未看见在一切停歇后,戚檐九悄然捡起了地上的金针,递给了身边的人。
“去查查。”
“是。”
斯初念那时早已追着那贼人而去。
她运用轻功,悄悄缀在那些人后面,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她男人的命。
斯初念隐在树后,看着那些人是如何秘密相见。
是大皇子吗?
斯初念回去后并没有看见戚檐九,想来他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没来得及回府,也就不会发现她不在府中。
戚檐九是次日午膳时分才回来的。
不巧,他进来的时候斯初念打了一个喷嚏。
“昨夜外间天凉,还是吩咐下人给你煮碗姜汤吧。”
戚檐九将她手中准备喝的晾凉的莲子羹拿开,“忌生冷,忌辛辣。”
斯初念抬眼看他。
“殿下说笑了,昨夜我一直在屋子里睡觉,又怎会感染风寒呢?”
屋内暖暖,必定只有出去才会着凉。
戚檐九为何会猜到她出去了?
她确实有些不适,但却是因为彻夜研究金针之术的缘故。
有些累了罢了。
戚檐九的起疑让斯初念知道,她应该尽快找一个时间和他说清楚。
斯初念捧起一旁的书,正在想着。
戚檐九与她一同坐在榻上,搂着人,让她枕在自己的怀里。
“怎就喜欢看医书起来?”
黄潇算是个小才女,却是不会看医书的。
斯初念倒是不慌。
她未曾合上书,有些调皮:“不告诉你。”
越是不说,戚檐九便越好奇。
斯初念被缠得不行了,就在戚檐九耳边悄悄说了话。
肉眼可见的,他的耳后又是一片红。
“是你让我说的。”
戚檐九别过脸去:“我哪晓得母亲竟然会……”这么急着要孩子,竟然让她看医书呢。
斯初念也不算是说谎。
田氏确实是想要戚家早些有后,几乎是日日各种补身子的东西送过来。
却从未让她看医书。
但就算是戚檐九去求证,依田氏的性子,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的开导起了作用,这便打个圆场过去。
哪里会阻止想要“有孕”的媳妇儿看医书呢?
斯初念正搂着自家亲亲夫君,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日回门,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戚檐九掐了掐她的鼻子。
“总不是你的坏话便是。”
“父亲宝贝我还来不及,哪里愿意说我的不是?”
斯初念搂着戚檐九的脖子,撒起了娇,“你就告诉我嘛。”
戚檐九无奈:“近日陛下身子不适,大皇子那边有些蠢蠢欲动,岳父大人让我小心些。”
“为何?你又不可能……”
斯初念突然知道了。
大皇子虽是名义上的皇储,可到底不算是李栎的血脉,那么颇得圣心的戚檐九怎就没机会登上皇位呢?
斯初念想起那日大皇子带人偷袭戚檐九一事。
是从何时起,这大皇子便开始忌惮戚檐九了?
斯初念撇开那些事,转了话题,她一点都不想去提那皇位。
“殿下,你明明排行第三,为何叫檐九。”
戚王府三子,戚檐九嫡出继位。
那年大雨,涝灾严重,而他出生那天正好雨停。
一连九天,檐头的水才停。
所以叫檐九。
可戚檐九才不会如实告诉她,他的名字取得实在太随便了。
“那你呢,潇之一字又是从何而来?”
斯初念捂嘴轻笑。
“无中生有。”
她本名斯初念,却顶着黄潇的名字,可不是无中生有吗?
***
十年过去,晋隋早早娶了他的表妹,又借着斯家之事平步青云。
他曾经可是李栎面前的红人。
头几年,他过得确实不错。
可就是表妹怎样都无法怀孕,迫于无奈之下,他只好纳了几房小妾。
如此又是八年,却始终没有诞下一儿半女。
太医为晋隋多番诊治,药也不知吃了多少,却丝毫不见效用。
后来他干脆放弃了,流连于烟花之地。
看来像是完全忘记了斯念的存在呢。
她的尸体也不知早被抛到哪个乱葬岗去了,又被什么野狗吃了个尽。
可斯家冤屈犹在,斯家亡魂未祭。
斯初念觉得,是该让晋隋想起她才好。
等戚檐九又一次在书房睡下,斯初念便穿着一身夜行衣消失在戚王府。
晋府早已熄了灯,晋隋歇在了他的第六房小妾那里。
光影飘动,传来呜咽哭声。
晋隋蓦然惊醒,看见窗外飘过的影子,一下子醒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