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当事人的准许后,赤也同学便毫无顾忌了,直接了当地把话说完:“我还以为,以为...山川桑和部长是隐婚夫妻的关系。”
“隐婚夫妻?!”
不愧是脑回路捉摸不透的赤也同学,连幸村精市都只是以为他会说男女朋友这样的关系。
没想到......直接到了隐婚的阶段。
“不是...不是......”
理奈害羞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幸村精市,急忙否认道:“我们只是小时候一起玩,然后家里人关系都很好罢了。”
“不过,赤也这么猜测也在情理之中了。”幸村精市轻笑了一声,以此安抚害羞的小海带。
“因为......”
他顿了下,扭头看向理奈,脸上的笑意不减,反而多了一些耐人寻味的意味。
难道是他想起来小时候被妈妈们安排婚约的事情了吗?理奈想着,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
自从那以后,他们就不再提这件事了,只是有那么一丝关系在那摆着而已。
她还没想好,如今成年后,若两人再被长辈们提起当年的算命先生说的姻缘以及妈妈们定下的娃娃亲,又该怎么面对。
捕捉到她眼神里的紧张和茫然后,幸村精市又笑着转了回去,对着屏幕那头的人说:“确实,我和理奈现在住在一起。”
“很容易就被误认为是夫妻呢~”
有时候,就连他都有些恍惚。因为他还没和除了家人以外的女生,相处得如此融洽、默契。
听到幸村精市的回答后,理奈才松了口气,幸好...看样子他是没记起来了,自己也暂时不用突然面对这个问题。
☆、止鸢
深夜,理奈在床上静躺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还是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刚刚和大家聊天时的情景,那么的热闹、温馨,让她觉得好不真实。
她实在是好久没有这么毫无顾忌地聊天了。而且奇怪的是,她一向克制的言谈,在遇到他们的时候,就被瞬间带跑了。
起身看了眼外面的月色,她决定到二楼外的小天台去散散心。
为了不吵醒对面的人,她连拖鞋都顾不得穿上,赤脚走到了天台的门前。理奈没有开灯,在一片漆黑之中摸索着开了门。
这里的平台不大,一旁的木架上爬满了绿藤,紫色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着。月光照了下来,为人间生灵添了份静谧。
“你也来了。”
低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理奈措不及防一个抖擞。
“抱歉,吓到你了。”幸村精市坐直了身子,朝她招了招手,“要过来这边躺会吗?”
理奈努力在黑夜中辨析了一会,才发现那里有个折叠的沙发躺椅。乳白色的皮质表面上,还泛着点点皎洁的月光。
她欣然应下,抬步往他那边走。
怕她觉得不适应,幸村精市往旁边挪了些。待她在自己身侧坐下后,才又仰面躺了下去。
看着两人之间足以再塞下一个人的距离,理奈了然一笑。她躺下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男孩的余温,在这微凉的深夜里,给予她一丝温暖。
就如同他本人一样。
两人沉默地望着天边的那轮圆月,半响,理奈才问道:“精市是在赏月?”
“算是吧。”幸村精市思索了片刻,“准确的说,是睡不着才出来的。”
他缓缓移下目光,盯着她柔和的侧脸:“理奈呢?”
“说实话,其实我也是睡不着才想到出来的。”
“是晚上和大家聊天情绪太兴奋了?”他接着问道。
惊讶于他的洞察力,她点了点头:“嗯,精市的朋友们都很热情,也很友善。身边有这样的朋友在,生活一定也会变得有趣的吧?”
虽是疑问句,但话里却是肯定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在感慨一般的,她回忆起刚刚的几位大男孩,忽而勾起了嘴角。
“的确是这样。如果理奈愿意和他们交朋友的话,我们可以改天面对面多聚一聚。”
“交朋友?”她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
理奈苦笑了一下,望着夜空出神。天边没有繁星与明月作伴,辽阔的天地之间,泛着若有若无的孤独感。
被这种孤独感染到的她,心上也忍不住冒出点点酸楚,轻声低喃:“……和大家比起来,我是不一样的。是不被认同的。”
“交朋友”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困难。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奇怪,像她这般看起来温和、情商高的人,应该会有许多朋友的。但实际上,她和大家都停留在点头之交的层面上罢了。
都说儿时的记忆,是最容易随着时间慢慢淡去的。但小时候遭遇过的打击,有时候是会束缚一个人的一生的。
跟着舅舅一起到了国外后,理奈也入读了当地的一所小学。起初,一切都很顺利。
新环境的陌生感和新奇感,在短时间里甚至一度将她原先的痛苦和绝望渐渐替代了。
但越是刻意想忘记的事情,似乎就越容易被人提起。
一次,她将学校里玩得好的几个小伙伴带回家后。其中一个小女孩突然抬起头问她:“理奈,你的爸爸妈妈呢?”
“对欸!说起来,我们刚刚都没看到你的爸爸妈妈。”
人群里只要有一人提出这样的质疑,紧接着就会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人开始发问。
“我…我的爸爸妈妈……”
她沮丧地垂下头,沉默了好一会。想起小时候妈妈教导她为人诚实的话,理奈还是决定要对朋友们实话实说。
“什么啊,你是不是在和我们乱说啊。”听完她的话后,一个小男孩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急地满脸通红,音量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我没有,这是真的!”
见她着急严肃的模样,大家才有点相信她的话。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才有一个女孩扭扭捏捏地说:“那…理奈和我们好不一样哦……我们都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可是你没有。”
“因为你的爸爸妈妈已经死了。”
“你是和我们不一样的孩子。”
后来,这样的话一传十,十传百,有说她其实是领养来的孩子,也有的说她是个会克死人的丧星。
一时间,就被流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而从那之后,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也再没有人愿意接近她。
小学时期,是她度过的最艰难的时光。
其实理奈也曾想过,要去解释一些什么,至少把那些完全扭曲的言论解释清楚。
可在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时,她又深感无力。
她一个人只有一张嘴,怎么可能说得过那么多人呢。
“不,我们都是一样的。”
幸村精市侧过头,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或许在国籍、种族、家庭背景和环境等方面,我们会有所不同。但这并不代表,人与人之间有什么高低之别。”
“所有人都可以拥有朋友,都能够去拥抱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
她扭过头来,对上他无比认真的眼眸,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看着女孩脸上错愕的神情,幸村精市心窝里一阵刺痛。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她对所有人都是如出一辙的温柔与疏离了。
只要一开始不抱有希望,最后即使与自己所想的背道而驰,也不会太过沮丧。
这是她对自己的保护。
他看着她,语气肯定道:“理奈也是。”
幸村精市一贯温和的语气中,多了分不容反驳的肯定。
他缓和了一下面部表情,笑着补充:“也能够敞开心扉地去交朋友,得到爱和关怀,拥抱一切可能存在的美好。”
语毕,他注意到女孩的眸光闪烁着,像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一样明亮灵动。
微风吹起她散落在肩上的发丝,遮挡住了他们之间的视线。
“等一等。”
就在他刚伸出手想替她撩开面前的碎发时,她突然出口阻止了他:“再等一下,等一下就能好……”
女孩的声音变得沙哑,隐约能够听出哭腔。
“好。”
他只轻轻应了这一个字,便将手重新放回到身侧。
理奈低垂着脑袋,用力闭了闭眼,企图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般令她心颤的安慰,给了她莫大的力量和认同。
这位久别后第一次重逢就给了她家的温暖的大男孩,在这样一个平凡,吹着淡淡凉风的夜晚里,又一次用自己的能量拥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