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只听“咔——”的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原来他扎进对方肩膀处的匕首,已经完全穿过对方的肉,匕首最顶端直接与青灰色青石砖接触到了。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未放过对方。
“我叫你说话!”他的声音略提高了些,却带着森森的冷意。
那人已然痛极,却因为祁温瑜遏制着无法动弹,而肩膀处对方的匕首又一直在肉中搅动。
巨大而难闻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肉都被搅成一块块碎肉片了。
最终,一直在哀嚎的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今天自己要是不开口,对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他狠狠咬牙,强忍着肩膀的疼痛,一字一顿地开口:“我……呃啊、你要、要我说什……什么?啊啊——!”
他实在痛极,说完这句话都用了好半天。
而听得他终于开口的祁温瑜,一双赤红的双目盯着对方。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我让你再说一遍!”
那人此刻眼前是模糊的,根本瞧不清人,而辨认了半晌,才听清楚对方说的话。
虽然真的十分痛,但他还是努力思考着,对方为什么要突然袭击他,还一直逼他将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道。
而片刻后,他才明白,祁温瑜应当是觉着他说的话对神女不敬,亵渎了神女,才会如此。
于是为了叫对方将匕首拿开,他再次强忍着开口。
“我……我说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不说这样的话……了,你放开我,快放、放了我!”
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长的话了。
因为被压着,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肩膀处流出的鲜血都慢慢流到了自己的头下,因为他头发处感觉到了湿润。
祁温瑜没反应,不说话,也没把匕首拿走。
那人只得再次开口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了我吧!”
用尽力气说完这话,他再也无力开口,心中想着,若是对方还不愿放过他,那他只能认命了。
然而他话说完后那瞬间,对方原本在他肉中搅动的匕首停了下来,痛苦的折磨一下子减少了一半。
又过了半晌,又是尖锐的疼痛传来,接着肩膀处冰凉的触感消失了,脸上却多了什么东西。
然后身上的重力撤去,他才终于得以行动。
抬起手摸向自己脸上的温热,结果却摸到了黏腻而柔软的东西,他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是带着鲜血的碎肉,才意识到这是他肩膀中带出来的。
“啊——呕——!”他再次大叫,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恶心。
而从他身上离开的祁温瑜,手中握着那把尖锐且一直在往下滴血的匕首,一步步走回方才自己坐着的地方。
他的长发依旧垂在面前,挡住他的模样和神情,可身上单薄的衣物带着的大片血迹,和他本身散发出来的阴郁气息,叫本来已经离他不近的众人愈发往后退了去。
他走得很慢,脚步声也轻得几乎听不见,尤其是在那被他伤了的人的哀嚎之下。
但他每走一步,手中的匕首上的鲜血都会一滴滴的滴在地上。
随着他的步子,那鲜血甚至变成了一道十分长,瞧上去便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
终于,他走到了自己先前所在的角落,然后缓缓坐下。
片刻后,他撕下自己身上的一片衣物,接着一点点地将匕首上的鲜血擦去。
他擦得很仔细,而此时的鲜血尚未凝固,还是十分温热的,因而半晌后,那匕首刀刃处便被擦得光洁如新,一点血迹不剩。
若非方才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将这匕首刺入别人肩膀的,众人都不会信,这平日里最是沉默寡言、任人欺凌的祁温瑜,也会有这样疯狂狠厉的一面。
而将匕首擦拭干净后,祁温瑜将那块撕下来的衣物捏起,而后往前一丢。
恰好丢到了一人的脚背上。
那人见状身子一缩,便要将那沾满了血迹的碎布踢出去,然而刚要动作,余光只见寒光一闪,接着一转头,就看见那坐在角落处的人恰好抬头看过来。
他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但身上却仿佛被对方恶狠狠的眼神锁住。
尤其是对方手中的匕首,此刻正半举着,方才晃了他眼的,便是匕首的寒光。
霎时间,他就脑中就是方才的场面,不禁心中一阵害怕。
而原本要将碎布踢走的脚,也一下子收住,不敢再有动作。
他宁愿忍受着心中的恶心,让这块布在自己脚上,也不愿摊上对方这么个疯子,到时候同方才一般,来给自己一刀。
而旁的人见状,更是不敢动了。
心中都想着,今后不要轻易招惹祁温瑜。
先前他们都觉着这个人软弱,不论如何欺辱都不知道反击,可今日才知晓,这人哪里是他们想得那般简单。
他分明就是一头饿狼,平日里不表现出来,真到了最后关头了,就会忽地冲上来狠狠咬住你的咽喉,不将你咬得奄奄一息决不罢休。
而对方身上的那把匕首,也不知是从何时便藏起的。
一想到自己以前欺辱对方时,对方的身上就带着这么一把尖锐的匕首,众人心中就一阵后怕。
原先因为不忿他得了脱籍员额,而想着回了王城收拾他的人,一下子都熄了这种心思。
这人方才发起疯来,简直就是不怕死的,谁敢去动他?
只怕到时他就是死,也要拼着命拉下几个人同他一起下地狱去。
思及此,众人又默默地离他更远了。
而角落中的祁温瑜并不在意众人在想什么,他只是再次低下头,看着沾满了血迹的右手。
“都弄脏了……”
他轻声开口,声音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
面上更是带上了懊恼,双眉狠狠柠起。
这是先前神女大人触碰过的掌心,可因为方才那人,都弄脏了。
那人的鲜血将掌心的感觉全部掩盖了去,让他十分不快。
那个人真恶心。
他想着。
要不是因为那人说神女大人的不是,他才不会这样冲动,对那人下手,以至于现在手心全是那人恶心的血迹。
“该死,他该死的……”
他喃喃说着,半低着的头又往仍旧在地上哀嚎打滚的人看去。
若是日后再听见亵渎神女大人的话,他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那自顾自捂着自己肩膀伤口的人,此时又感觉到自己后背忽地一凉,然而还未等他回头去看,便听得急切的脚步走进来。
“快快快,现在快跟我走!”方才离去的监工大人回来了,口中叫着众人离开,然而刚一进来便被眼前的惊吓一震。
只见殿中一个人躺着,他口中不停嚎叫着,而整个地上,血液四溅,甚至有些地方还带上了一些碎碎的肉末。
而殿内的人都各自离得很远,谁也不敢看殿中的人。
殿中最深处的角落,一个人独自低头坐着,一言不发。
“这……这是怎么了?”监工心中惊愕无比,“我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
无人回答他,众人见他来,往后缩得更厉害了。
他见状心中气急,可此刻也来不及细问,于是只得将此事压下。
“算了算了!”他道,“眼下王上已经去了神殿参拜神女,你们赶紧起来,同我离开,免得过会再走冲撞了王上!”
说着便上前几步,走到离他最近的人跟前。
“你,你,还有你!”他点了几个人,“去把那躺在中间的人扶起来,一起带着走!”
被他点到名的人先是愣着不敢动,监工便愈发生气。
“你们一个个的长本事了?!”他说着,从袖中抽出鞭子,接着狠狠抽在几人身上,“赶紧去!别让老子再说第二遍!”
他监工这些日子,因为众人表现都很积极,甚少有躲懒的事情发生,因而他的鞭子都很少用上了,此刻见自己说话这些人都没有动作,把他气得便又拿出了鞭子。
而那几个被他抽了的人,感受到身上的疼痛,才猛地回过神来。
“大人大人,别打了别打了!”他们忙着求饶,“我们这就去!”
说着赶忙从地上爬起,快步跑到那中间躺着的人身边,接着一人架着对方一个胳膊,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痛极,只管将人抬起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