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腕到手肘,从脚踝到膝盖,沾着碘伏的棉签柔柔划过每一处肌肤伤口,白皙裹着鲜红,美丽而又残破。此间过程,他的呼吸一直都有些急促,内心也莫名地燥热。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眼神一移,又看见付染踢掉她已经裂底的皮鞋,露出小脚丫来。泡着日光浴,十个圆润的脚趾头白皙中透着点粉,尤显可爱。
一息间,宋尘丢了药膏抓着稻杆就起身要走,略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但旋即“咕”地一声入耳,他又陡然停住了脚步。
回过头,视线里付染明眸皓齿,笑意盈盈:“宋老板,不好意思啊,我肚子饿了。逃命的可怜人顾不上吃午饭。”
……说来付染的确是饿惨了,大概逃命太耗力耗神,以前进组拍戏前减肥她都没觉得这么饿。
一双桃花眼冲着宋尘眨啊眨的,付染开始疯狂进行暗示。
宋尘微不可察地叹口气:“炒面还是炒饭?”
“我想想。”细长的睫毛扇了扇,付染很快做了选择,“炒肉吧。”
宋尘眼角一抽。
他终是失去了所有耐性,冷笑一声:“好,那就炒面。”说完再不多看付染一眼,直接转身走人。
……后头付染等餐期间闲逛到前院,出了篱笆遇上阿立在给绿植浇水,就忍不住同他抱怨了一通:“你家老板真小气,我要吃肉都不给。”
瞧这翻脸不认人的架势,阿立一急,忙关了手中水管阀门,解释说:“不是老板小气,是最近实在没肉,村里供货有点问题。”
付染随即抓到重点:“村里?这儿有村?”
“嗯,在旅店下面一点,挨着个湖,我就是村里的人。”
“哦,那你老板呢?他也是?”
“老板啊,不算吧,虽然说他在这里出生,但……”阿立话未说完,只见身前人影一晃,付染不见了。
“啊啊啊好大的胆子!”顺着石阶飞奔,付染已经冲到门外。原是先前谈话的空当,她猝不及防看到只不知打哪儿来的家养黄毛鸡从天而降,落在她那辆保时捷的引擎盖上拉了坨屎。拉完后还打几声鸣,抖抖大红色鸡冠,雄赳赳气昂昂又飞走了。
“岂有此理。”
是可忍熟不可忍,付染气恼极了,打开车门拿出个托特大包,清空里头东西,再回头望一眼出来看情况的阿立,狠厉一笑:“阿立你等着,咱们今晚有肉吃了。”
“啊?”状况外的阿立挠挠头,接着又看到付染人影一晃。
没错,付染拎着她的包捉鸡去了。
一路追杀至林间一块巨石之下,好不容易等那黄毛鸡安静下来在地上啄虫,付染开始暗中步步紧逼。尽管她以前没什么捉鸡的经验,但眼下一个大托特在手,她很有信心,打算趁敌鸡不备,一举将它罩住。
随即,事实证明这办法很是管用。
付染终是捉住了那黄毛鸡,这会儿捏紧包包边沿,盯着里头仍在扑哧着翅膀来回挣扎的晚餐,她目光得意又阴沉:“哼哼,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但还没得意完,旁边突然蹦出来个花甲老太,凶神恶煞地抓着她手臂一顿叽里呱啦。
……又是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方言。
没办法,付染只能暗自揣测起这老太,倒底是在说见者有份,也要分一杯羹呢还是义正言辞,在谴责她虐待动物?
正脑子犯晕之际,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大方为她解惑。
“她说你,偷鸡贼。”
第3章 自助银行
付染回头的时候,宋尘正两手插着裤兜,踩着双草编拖鞋,从下头矮坡沿着条山涧踱步向她走来。悠闲又散漫。
拉近的距离中,山风吹得人尤其惬意。
“宋老板怎么也出来了?”由于宋尘体型实在高大,付染一米七的个子在他身前仍然显得娇小,要对上他视线,她需得略略抬眸。
紧跟着,她无奈地看一眼依旧抓着她手腕的愤怒老太,同他解释说:“我不知道这是她老人家的鸡。这样吧,你让她开个价,我买总行了吧。”
生平第一次被当贼,女演员付染觉得丢面,再次想疯狂砸钱。
但宋尘不得不提醒她一句:“你好像忘了,你身无分文。”
“……”耗时一秒,付染被事实无情地击败。确实,管她账户上存款位数再多,此刻也买不来一只黄毛鸡啊。
林间一瞬陷入寂静。
直到老太再度开口,对着宋尘简单比划几下,意外地缓和了声色。付染不由得好奇,忙向宋尘问话:“她又说什么了?”
宋尘牌翻译机:“她说你要鸡也行,得拿这菜篮子换。”已而,他的目光轻轻落在付染怀中。
付染大惊,抱着托特的手用力一紧:“不行!我这包很贵的,驴牌经典老花,够换她几百只鸡了都!什么?还菜篮,路易威登她知道吗,那是拿来装菜的吗!”
宋尘挑眉:“你好像忘了,你已经拿来装鸡了。”
“……对哦。”啪一声,一颗玻璃心破碎的声音。
付染终是无言以对,心一横,颤歪歪挤出二字:“拿、去。”哎,可怜她命苦的包包,一起出来,却没能一起回去。
一家人再也不整整齐齐。
……不过付染这样悲伤的情绪,也只持续到晚餐之前。到了夜里,在尝过宋尘一道小鸡顿蘑菇后,付染再记不起她拥有过一个老花托特。
“嗝,好饱~”
不大的餐厅一角,付染放下碗筷时,已经往胃里塞完两大碗米饭。且信奉着“寄人篱下,溜须拍马”的守则,她又特意给左手边的宋尘倒了杯茶水:“我看凭宋老板的厨艺,去考个高级证书完全不在话下。”
说着,付染兀自笑得跟朵花一样。而宋尘似是懒得理她,接过茶水喝一口,什么也没说,起身去了后院。
付染也不恼,转头看向正在收拾桌上碗筷的阿立:“阿立,怎么就咱仨吃饭,别的客人呢?”说来在旅店呆了一下午,她还没见着除她以外的第二个房客。
接着,阿立的回答差点惊掉她下巴:“我们这儿不是景区,很难有客人的。”言外之意,付染目前是旅店唯一的入住者。
要知道她还是开错路,误打误撞才过来的……
如是想着,付染震惊不已,并开始替宋尘担忧起他的财政状况:“这么冷清,那你老板开店图个啥?一年到头能赚到几块钱?”
可惜,阿立最后并没有给付染一个答案。
“姐姐,老板不喜欢我跟人说这些。”为难地皱了皱眉,阿立瞥一眼外头的高大身影,还是乖乖洗碗去了。
付染随即也偏过头,看向餐厅与后院之间所隔的大片玻璃幕墙。
那幕墙上既反射着室内的黄色灯光,又融入院里草木树影,是专属于山林最静谧的夜景。且夜景中,有一人正慵懒地迈步而来。
是宋尘提着双跟他脚上同款,浅口式的草编拖鞋,重回了餐厅。
不过付染仔细看了看,也有不同之处,那鞋尺码明显小些,脚踝处还细心织了条系带……等等,这鞋不会是给她的?难道之前宋尘在院子里忙活着编稻杆就是为了给她做鞋?
心里疑惑着,慢慢地,果然宋尘离她又近了几分,一手插裤兜,一手将那草鞋递到她身前。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依旧沉默着。没什么话说,只维持手臂伸在半空的动作。
付染受宠若惊,忙接过鞋坐到木方凳上试穿起来,别说,还真挺合脚又舒适。完全消除了以前她对草鞋这种廉价手工鞋的偏见。
原来只要编得好,一点都不觉得毛糙。愉快地把自己那双烂掉的小羊皮踢到一边,付染精致的素颜写满了高兴二字。而后抬头,视线在空中对接,她还顿然发现宋尘其实长了双很深情的眼睛。内舒外展的,连个双眼皮褶子瞧着都是温柔。
只里头眸子总是凉凉,兜着无尽的疏离。
偏付染是个不怕冷的,有事没事都一头热上去:“宋老板这么全能,我看就应该去申请个非物质文化遗产,好好把你保护起来。”什么玩笑话,也信手拈来。
宋尘略低眸,就瞧见她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乐子,两颊都笑得染了片粉色。如若桃花灼灼。
恰巧这会儿在厨房洗完碗的阿立打餐厅经过,好奇地向二人问了问:“什么保护?”
“没什么。”付染笑意更甚,顺势截住阿立,豪气地一挥手,“阿立,把这鞋也给我记账上。”挥完手,整个人又靠近他耳侧低语,“你家老板这手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