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将皇后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莫名有些失望,像是被人在心口上泼了一勺加了青梅的醋,有些酸,又有些涩......明明知道结果为何还要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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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姑姑节,出嫁的女儿理应回娘家,旁的女儿家出嫁以后三日便能回门,而她出嫁这么长时间,才得着这么一次机会,上一世,她连这一次机会都没把握住。当时她请示了太后,却被一口回绝了,说是应该留在宫里要为皇上晒龙袍!
那么多妃嫔抢着晒!用的找她?
一大早叶安清兴冲冲地跑去后院拔了些萝卜、摘了些黄瓜、又挑了些菜,虽然还没有长大,也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但是爹娘肯定喜欢。
赵瑾进了殿门就看到洗得干干净净、摆得整整齐齐的几样蔬菜,想起德顺说外面有人拿着皇后赏的萝卜到宫外卖出了高价,还有人将萝卜供奉起来,希望女儿能像皇后一样嫁个好人家。
“皇后,你是打算告诉天下所有人,你会种萝卜吗?”
“咦~皇上?”叶安清正在梳妆,“皇上今日早朝下得早。”
赵瑾按住皇后就要起身的肩膀,“今日不上朝,朕让他们在家与儿女团聚。”
叶安清从善如流,“那皇上真是宽宏仁德。”
赵瑾微微一笑,皇后夸人的样子真好看。
他思考再三还是不放心皇后一个人回去,既然他对皇后上了心,那就得扼杀一切机缘,确保万无一失才行,绝不可给皇后任何撞桃花的机会。
“朕带了几瓶上好的杏花汾酒,中午陪叶丈一醉方休。”
叶安清瞪大眼睛,“皇上要一起?那......那也没提前准备准备啊?万一......万一......”
万一遇上刺杀啊、抢劫啊,可别赖道叶家头上啊。
赵瑾摇摇头,“无妨,朕混在你的人里,就当微服私访。”
第19章 醉酒
叶安清没想到,赵瑾当真说到做到。
她坐在赵瑾旁侧,眼看着他与阿爹翁婿和睦、把酒言欢的喜乐模样,只觉得阿爹像那案板上的鸡崽,人家揉了他两把,是因为他放松后做出来的肉质更嫩、汤汁更浓,他还颠颠的以为人家给他按摩呢!
这饭吃得,糟心!
叶安清也不太确定,二人是不是在演,反正最后二人脸红脖子粗的,都喝大了!
阿娘和大哥搀着阿爹回房的时候,阿爹嘴里不停吆喝,“我和女婿喝的痛快,你拉着我干什么!?女婿再喝两杯啊?”
“来,继续喝,你松开我!”赵瑾挣脱叶安清的手,还真上赶着就要去摸酒瓶,二哥扶着皇上也不敢用力,叶安清身量小架不住他,心道:好啊!让我瞧瞧你是装醉还是真醉!
上手就在赵瑾腰窝处拧了一把。
赵瑾显然呆住了,愣愣地看着皇后,脸上委委屈屈,“你......你掐我!”
叶安清望见赵瑾眼里隐约露出一丝清明,晃了晃神,随后眼睛一瞪:就掐你了!你不是醉了吗?我看你治不治我罪!
赵瑾:“......”
叶安清转头招呼二哥,“扶回我房间。”
赵瑾便由着皇后搓扁揉圆、连拽带扯地丢到一张软踏踏、香喷喷的卧榻上,又被皇后粗鲁地灌了一碗醒酒汤,才毫不怜惜地放倒在床上。
赵瑾闭上的眼睛悄咪咪打开一条缝隙,瞥见皇后一脸嫌弃地关门离去,低低地笑了两声,眉宇舒畅,心中无比痛快。
他是不是喜欢被人虐啊?怎么瞧着皇后这样折腾他,心里就那样高兴呢?
赵瑾打了个酒嗝,呼出满嘴酒气,唉,这酒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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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是被一阵山涧泉水般清脆的笑声吵醒的,朦朦胧胧间,听见皇后欢畅的声音,“哥,你慢点!”
他心头猛然一惊,倏地坐起。
“清儿,你小点声,吵着皇上睡觉。”叶母温婉的音色中带着点嗔怪和宠溺。
赵瑾松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仰头倒回床上,打量了眼淡绿的轻纱床帐,又搓了搓手下凉丝丝的绸缎,想到这是皇后的闺房,身下是皇后睡过的床榻,便觉得心神荡漾,要是......
赵瑾认命地叹口气,爬起身,整理好衣袍走到门后,顿了顿,心虚地趴到门缝前:
原来是叶家二公子在陪着皇后荡秋千。
赵瑾嘴角噙笑,轻轻打开房门,几双眼睛同时望过来。
“皇上醒啦?玉宜,安排沐浴。”许是回了叶府让皇后放松下来,她嘴角的笑意看到赵瑾后仍未消弭,夕阳的余晖透过枝蔓落在她的脸上,静谧又柔和。
赵瑾又退回房间,难得轻松地听任安排,他想,晚饭可不能再喝酒了,误事!
再次出来,却见德顺候在一侧,皇后面色淡淡得,赵瑾心头一紧,“你怎么来了?”他将德顺特意留在宫里打掩护,如今人却出现在此,心绪碾转,大致有了计较。
“回皇上,太后午后突然晕倒,张太医说是中了暑气,太后醒了就想见见皇上。”
赵瑾的眸光顿时灰暗了几分,喉结上下动了动,“朕知道了。”
叶安清心如明镜,但是皇上你这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你与太后母子情深,应该二话不说赶紧回宫啊,她张了张嘴,却被阿娘抢了先:
“天色已晚,皇上喝了一肚子酒,相比现在也不甚舒坦,简单吃个饭再回如何?”
“阿娘,皇上一向孝顺,咱这样做,岂不让皇上为难?”
赵瑾扯了扯嘴角,你倒是一点不为难。“皇后难得回来一趟,好好跟叶夫人说话,朕先回宫。”
得嘞。
叶安清搀着阿娘,喜么滋儿地将赵瑾送出府门。
天色渐黑,曹师傅在院子支了篝火,烤起草原全羊,一家人围着篝火坐了一圈,叶安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滋滋”冒着油花的褐红羊腿流口水,离了皇宫,曹师傅又换回老大哥的本相,和蔼地将最大一只羊腿递给叶安清。
叶安清大啃一口,肉质酥烂、外焦里嫩、浓香四溢,再喝一口小酒,爽!
叶父瞧着女儿像三教九流的小流氓一般的吃相,吹胡子瞪眼地骂:“成何体统!堂堂一国之后,吃没吃相,坐没坐相。”
叶安清不急不缓地抿一口酒,道:“阿爹,我这不是没在宫里嘛?宫规森严,女儿都憋坏了,阿爹就别数落女儿啦,曹师傅和玉宜都能作证,女儿在宫里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没有闯祸哦!”
曹师傅笑眯眯地点点头,“老爷,小姐在宫里可闷坏了,这会儿没有外人,让她撒撒欢儿吧。”
“就是就是,清儿难得回来一趟,就让她怎么开心怎么来。”叶夫人一旁帮腔。
叶父势单力薄,语气明显缓了几分,却仍然不肯罢休,“哼!老实个球!全京城都知道,老夫养了个好女儿!在景安宫里种菜、种萝卜,像什么样子?”
叶安清起身就要拿走叶父面前的一盘黄瓜凉菜,“阿爹嫌弃就不要吃。”
叶父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嗬!袁太守都在老夫面前臭显摆,他都吃到了皇后娘娘种的萝卜,老夫还不能吃了?”说着拿起一截黄瓜咬得嘎嘣脆。
叶安清:“......”
袁太守是元妃的父亲,元妃自从知道她在后院种了菜,经常请了安便找借口留下,今天捎个萝卜,明天顺根黄瓜,不亦乐乎。
“呕——”大嫂突然掩着嘴跑开了。
叶安清:“大嫂怎么了?”
“羊肉膻,你大嫂刚有身孕,闻不得。”叶夫人眉开眼笑地起身往大嫂身边走。
叶安清惊喜不已,“曹师傅,快!去给大嫂做几样清爽的小菜。”
小女回家,大儿媳有孕,双喜临门,若不是叶安清拦着,叶父又要喝多了。
酒足饭饱,叶安清搀着阿爹回房,房门一关,叶父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问:“你端阳节让老二递得消息是什么意思?”
叶安清悄悄塞到二哥怀里的纸条上只有两行小字:“提防丞相。六月六归家。”
“女儿怀疑,孙丞相和晋王联手了。”
叶父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女儿前阵子中了毒。”
叶父一拍桌子,“什么?怎么中的毒?可都好了?”
“阿爹,别着急,女儿都好了。”叶安清扶着阿爹坐回,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叶父思忖半晌,“也不能就如此肯定。”
是啊!她当然知道单凭这点事,不能一口咬定是晋王在背后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