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老爷看周边的都弯下腰来,没有一个上前不服的,他很是不情愿地低头,双手向前作揖。
原以为再折腾几年能挣上一个世子,人算不如天算,世子没当上,眼巴巴守着的爵位都给老大抢了。
更别提能给他的怀风分到什么,谢二唉声叹气地看向站在孙辈里的儿子。
男左女右,谢怀风在左边的第二位,他面上倒不见焦躁,甚至神情愉悦像是毫不介意他大伯当了侯爷,乍然瞅见自己儿子不争气的模样,反而把谢二气得焦躁。
谢二的直觉告诉他再看下去会忍不住臭骂儿子一顿,于是视线向右找寻自己女儿以寻求安慰。
右边孤零零站着谢烟烟一个女孩子,谢二才想起音仪和清清如今都在夫家。老大的姑娘去陪阿杏了,老三的姑娘入了地下陪老三,现今真正享儿女双全之福的只有一人。
“二弟?”大老爷叫了谢二好几声,谢二没有应答。
莫非今日的日子他一定要甩脸色?大老爷有几分不悦。
谢二缓过神,听见大哥唤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大哥,有什么事就说,兄弟俩客气什么?”
谢四在一边提醒:“兄长在说分家一事。”
“分家?”谢二不经意地把自己的心里话道出口,“不是应该先立世子吗?”
大老爷沉默不言。
其实谢二是故意说的,反正在众人眼中他是个草包,如此光明正大的挑拨更加暗流涌动。
谢怀风不顾冷场,笑呵呵地应和谢二,“是啊,祖父可是说了位置不可悬空,不妨趁大家都在做个见证,一起参拜世子。”
谢大老爷淡淡回绝:“不必,接任一事本就仓促,本侯还未想好人选,择日再议。”
谢二心里滋生出一丝舒爽,暗暗道:谢桢哪谢桢,你经营筹谋十几年得到了想要的,可得到的东西面临后继无人,当真可笑。
谢怀石向前迈出一步,扬声:“二叔说得对,父亲属意谁明言便是。”
“怀石……”
谢桢叫住他名字,谢怀石只抬头回以一个坚决的眼神,誓要获得一个答案。
“石哥儿与竹哥儿一个勤勉一个聪颖,大哥一时难以抉择可以理解,但老二得劝你一句,凡事不能看眼前,如今四公子身陷囹圄,千万不要偏心嫡子而把整个侯府拖下水。”
表面上这番话推举的是谢怀石,可为人父怎会不心疼受苦受难的幼子,谢二上的眼药会更加让谢桢犹豫不定,就算谢桢选择立谢怀石,他们父子的感情已经出现裂缝,只要谢怀石尊荣富贵,谢大就会想起被谢怀石弹劾入狱的谢郁离。
如此一来,来日父子离心重新把握侯府不是难事。
谢大老爷思索片刻,方道:“册封世子须向朝廷请封,本侯会听从朝廷指示,今日大家都累了,散吧。”
下人们再次郑重地向侯爷行礼后退散,谢怀石没有离去,甚至伸出手拦住了他的二叔四叔,这种行为很不敬,谢大老爷喝止:“怀石,你做什么?”
父辈们没有走,小辈更加走不了,谢烟烟缩在谢四的身后,她惧怕大堂兄这种不明所以的状态。
谢怀石没有与长辈对话,笑着与谢烟烟交谈起来,“五妹妹先出去吧,兄长要和大人聊聊天。”
谢烟烟揪着谢四的衣袖,谢四道:“分家一事看着办吧,四叔没有异议,可否让我送烟烟回去?”
不知怎的,谢怀石真的没有拦下谢四,趁着老四带女儿离开间隙,谢二看准机会也想走,谢怀石快步上前关门,彻底堵住剩下的人退路。
谢桢:“石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谢怀石:“很简单,把世子的位置传给我。”
谢桢还是回复那句话:“父亲须向朝廷上奏,由皇上定夺,单单只我开口起不了作用。”
明知道是意想之中的答案,谢怀石却叹了口气,表现得万分失望,“既然如此,我换种说法。”
他抬起头,力图让蹦出的每个字都清晰又有力量,“咱们旧事重提杏姑姑如何?”
“阿杏?”原本以为谢怀石只是想闹一闹发泄不满,可一旦牵扯这个妹妹,谢桢的脸色逐渐浮现隐晦的回避。
“我之所以能抓住这个苗头,还是因为四弟呢,去年他暗地在内院查案照看过杏姑姑的老人,只查到了她未婚有子再未深究,而我顺着这条线索细挖,发现些了不得的东西呢。”谢怀石笑着,“怀兰的亲爹是谁看他待在谁的身边就知,可是,那个人好像是父亲亲自结交的呢。”
“你说什么?怀竹早就知道佛堂里的是他姑姑?”那时老侯爷介绍谢怀兰之时,怀竹竟然没有表露出来,谢桢心里忍不住猜测,怀竹是不是知道了一切,会不会瞧不起自己的父亲。
说着正事,父亲却自顾自想起四弟,谢怀石看不得这副形容,于是出声打断,“父亲,我们要好好谈谈了,毕竟我找到了侍候过杏姑姑的奶娘,据她说出事的那天晚上你查看过大姑奶奶的饭食,有没有谈判的资本呢?”
“这算是把柄么?”缓神的谢桢问他。
“对,”谢怀石大大方方承认,“要么我与你父慈子孝同为侯府继承人,要么都身败名裂谁都吞不下永安府。”
“做得好,”谢桢的夸奖不见一丝贬低,只是觉得有点惋惜,“但做得不够,你已经在官场独当一面了,怎么行事这般不成熟。”
“什么意思?”
“老二过来,”谢桢喊了一声,凡事争先出头的谢二当着缩头乌龟,谢桢把老二揪过来,“多大的人了,做了坏事怎么还不如小时候,至少能够敢作敢当。”
“当年的事情确实与我有关,可促成这件事的主谋是你的好二叔啊,记得多威胁威胁他,免得来日分家他拖家带口贪去大部分家产。”
“大伯讲的笑话未免太冷了。”谢怀风顿觉尴尬。
谢桢笑道:“我可不是说笑话,算上夭折的那个,你二叔总共六口人,他逢年过节又闹着给早亡的孩子添香油钱,谢家再富都得被他吃垮,如今正好敲打敲打。”
谢怀石出奇地不再讨论立世子一事,他正色道:“刚巧说到那个孩子,二叔,不如我们也来算算旧账?”
“什么账?”谢二答。
“未成活的表妹真的是我姨娘酿下的惨案吗?”谢怀石问出在心底隐藏许久的问题。
“是。”谢二随即回答。
谢怀石嗤笑一声,“二叔母与芳姨娘争风吃醋众所周知,隔了一个墙院的姨娘如何到另一个主母的地盘蓄意谋害,二叔真是打得好算盘,靠着一个死胎就让大房逼不得已让着你们。”
“我没有!”谢二极力反驳。
“我去问过稳婆,孩子是因为母体虚弱先天不稳,既不是毒杀又没有用滑胎药,你们无缘无故冤枉到一个内宅妇人身上,当真不会惭愧?”谢怀石更进一步与谢二对视。
“哼,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想为自己的生母讨一个公道对吧,无论我们说什么你都是不会信的。”谢二恍然大悟。
“是,我不信,她已经生下长孙子,根本没有必要掺和其他事。”
门外足音迅速,一人径自把门推开,又把一个妇人推到众人面前,今日告病未至的谢怀瑾面色红润大汗淋漓,分明活力满满,他向长辈稽首。
谢怀石看清妇人的那一刻,立马上前扶她一把,“姨娘怎么来了?”
刘姨娘不说话,眼睛对了下谢怀瑾,就是这个人硬生生闯进小院把她弄过来。
谢桢看母子二人略过相认环节,不由得猜到□□分,“怀石,你就是为了这个赶出家门的弃妇为此得罪长辈?”
谢怀瑾不喜欢弯弯绕绕,“大哥,堂嫂看你整日归家时辰越发晚,疑你在外头有了相好,托我打上门揪出来带给老太太处置,没想到……”
没想到里面安置的不是红颜知己,反而是个老妪,谢怀瑾还没意识到她是谁,老妇人一看这架势,吓得面容失色,嘴里直叨叨自己不该如此害了石哥儿。
谢怀瑾这才从颠三倒四的语句中推导妇人是谁,而且假如谢怀石受了刘姨娘的撺掇肯定会生出事端,忙不迭又冲到侯府,以免事情愈发严峻。
听得一番描述,谢怀石依旧没有相信,“怎么可能?姨娘这么做能得到什么?”他抓住刘姨娘的衣角,就像自己还是孩子没有长大需要人哄,“姨娘你告诉我,你是被陷害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