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全身颤抖,被谢暮白冷冽的眼一扫,自动跪在雪地,垂头不语。
“好好在这跪着,不到子时不许回房。”
大门怦得关上,所有人都离她而去,雪水很快打湿衣裳,浑身湿透,比湿冷更难受的是刺骨的寒冷,寒意窜到双腿,将骨头也给冻结,白栀抬头望天,还好没有下雪。
时间很难熬,一分一秒过去得很慢,白栀靠听着屋檐下化雪时滴滴答答的水声计算时间,就这样睡了过去。
睡醒后白栀躺在床上,鹿韭告诉她昏过去后有人带了她回来,二姑娘赦免了惩罚。
她转头,谢暮白就在门外,面无表情淡淡道,“只是把惩罚延后了而已,以后你再敢犯,数罪并罚。”
白栀还不知道作何反应,又从梦境醒来。
地下的湿冷提醒她还跪在雪上,寂静的长街空无一人,院子里早已掌灯,在墙角依稀火光通明,那是府外的街道,不知怎么的,白栀很向往墙外,有火,有光,真美。
侯府外有打更的在长街游荡,敲着铜锣喊道:“子时已到,熄灯就寝。天寒地冻,慎防火情。”
后来说的什么隐隐听不清楚,雪地上的人晃了晃头,栽倒在地。
醒来时天光大亮,守在床边的鹿韭告诉白栀罚跪的时间过了,所以带了她回来。
虽然早餐没有她的份,白栀还是不敢晚起,用手按摩麻痹的小腿,慢慢抬脚出去。
吃饭分两批人,一批伺候主子,一批先去吃饭,接着轮换。
谢暮白挥手,“都下去吃东西吧,她留下。”
人走光后,谢暮白问:“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奴婢错了。”白栀尽量低眉顺眼,表现得万分悔恨。
“哦,错在哪了?”
“奴婢不该与四姑娘亲近。”
就因为和谢音仪说了一句话,生出这么多波折,谢暮白还被当成主谋,不生气才是怪事。
谢暮白的好心情似乎又不见了,“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
梳子啪得落下,镜子中的美人冷冷道:“好好想想你错在哪,没想明白别回来见我。”
“是。”
挨手板子的时刻到来,鹿韭不忍心,将戒尺扔给其中年龄比较小的可离,可离身量瘦小,手臂也没有多少肉,估计不会太用力。
然而戒尺是需要巧劲的,可离明显没做过这种事,有时候下力很轻,有时候正好用了不多不少的力道,疼痛加倍,断断续续的,不断折磨痛觉神经。
二十个板子下来,左手已经肿胀,鹿韭道,“姑娘不想看到你,自己待在房间,不许让她烦心。”
一天没有进食,白栀有些头晕,勉强浮出笑意,“多谢鹿韭姐姐。”
鹿韭叹气,“等小姐气消了就会回心转意的,你说你也是,冬苑昨天那么多人赏雪,谁都偶遇不着偏偏遇上四公子。”
“难道姑娘不气恼我与四姑娘的事?”白栀很意外,在她印象里谢暮白和谢音仪才是水火不容。
“嘘,你只要知道,二姑娘不待见三姑娘四姑娘,更讨厌的是四公子就行。”
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兄弟争女人和姐妹争男人才是看点,相同的地位和相似的容貌,却有不同的结局。
原来这个世界设定谢暮白最讨厌谢郁离,难道作者的伏笔是真的?谢暮白也许已经知道了什么,害怕大房再次出手就装作愚钝无知的样子,故意树敌打消疑虑。
“府里人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样的茶叶到底是谁给的,也好意思送过来?”一杯茶水带着杯子从窗子甩出,说话的人恨恨道。
“姑娘您忘了?这是去年老侯爷送您的,原本等着用今年的新雪泡来喝呢。”
白栀:……
光天化日喊得整个院子都知道,如此下老侯爷的脸面,如果她真的聪慧就应该巩固老一辈的宠爱才对,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针锋相对的原因除了上辈子的恩怨,还有什么能够让她如此仇视自己的四哥呢?
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即使再匪夷所思也是事实的真相。难道谢暮白要和谢郁离抢女人?
不对,应该是男人。
某漫画家曾有名言:“我画一对好朋友的方式就是画一对夫妇,然后硬说他俩之间是友情。”
谢郁离的好朋友加死对头那可是数不胜数,互动描写得那可是给里给气,兴许谢暮白就对其中一两个有点意思了呢?
白栀都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逗笑了,笑着笑着,便拥抱棉被睡着了。
一睡醒后,又到了新的挨板子时刻,依旧是可离执行,白栀饥肠辘辘,浑身乏力,挨打的时候忍不住睡了过去。
鹿韭给她灌了点温水,喉间湿润后,白栀悠悠转醒。
“姑娘只说不让你吃饭菜,喝点水没事的。”鹿韭扶着白栀回房,安慰她道,“还有一天,过得很快的。”
白栀无力的笑笑,科学上说人类可以三天不吃东西,可是这种腹中空空的感觉已经濒临死亡,她躺在床上,看到了传说中临死之人才能见到的幻象,现代的她还是个学生,在多媒体教室听老师讲课。
第7章
“今天我们来讲古代史,历史是由人经历而成的,也许提到古代,同学们会想到史书记录的王公贵族,或者是壁画里的公主妃子,但我要讲的是另一群很少被关注的人。准确的来说,是奴。”
“其实距离废除奴籍制度到现在才只有几十年啊。”
白栀以为是回光返照,没想到死神一直没来眷顾她。
一旦很饿就很想睡觉,白栀知道这是第三天了,可她早已没有起床的力气,于是又闭目深睡。
打手板子的时间到了,却不见白栀的人,谢暮白冷笑道:“好哇,长脾气了,去把她给我拖过来,就算是死了也要挨完板子。”
推开房门的时候,白栀的呼吸已经微弱,她的睡相难看,被子被踢走大半只盖到腰肢,两双手因为放在被子里太痒搁在外面,两只手掌心都胀得很高,谢暮白这才发现,原来白栀人如其名,肌肤和含苞待放的栀子花一般欺霜胜雪。
以往有白雪相衬不觉得,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灯,白栀浑身在暗暗发出光,压顶少了块瓦片,昏黄的光线在脸上捕捉,如同镌刻一层淡淡光晕。
谢暮白想把她的手放进没有余热的被褥里,手上沾染些许水渍,鹿韭以为谢暮白想推醒白栀,刚要出声提醒,谢暮白却把头埋下,用额头抵着白栀的额头,“发烧了都不知道,真够笨的。”
“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有什么好找的。”谢暮白扭头不看床上昏睡的人。
“姑娘……”鹿韭想要劝她。
“有什么好哭的,我说了不给她看病吗?”
“那?”
“今天柳御医不是要进府请平安脉吗?把他给我叫来。”
鹿韭欣喜道:“柳御医这个时辰估计在四公子院里呢,等他诊脉完后奴婢立刻请他来。”
“人命关天呢,快去,免得那些人又说本姑娘罔顾人命。”
“是。”鹿韭福身退开。
谢暮白站起身,没有理会白栀,气冲冲奔向门外,“哪个不长狗眼的狗东西,本姑娘院子里的屋顶破了也不知道补补,非要漏雨到了水漫金山才晓得动一动么?拿上家伙,给我大闹一场。”
可离在后面追赶不上,气喘吁吁提醒:“姑娘,去年入夏蚊虫叮咬,是你说的不许动屋顶一砖一瓦,要留着收瓦松清热消肿啊。”
等谢暮白搞事回来之后,御医已经替白栀诊好脉了,涂林在小厨房按方子熬药,给白栀喂了参片维持力气,再灌了汤药,终于苏醒。
谢暮白看了眼在墙角遵照医嘱晒太阳的病人,“醒了?”
“多谢姑娘为白栀请大夫。”
谢暮白冷嗤,“要不是柳御医正好在四公子院里,我还懒得去截他。”
白栀立刻低头,“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保证再也不和四公子说话。”
“你……”谢暮白突得甩袖而去。
“姑娘又怎么了?”
“这次与你无关,是管家忘了修葺房子,姑娘发脾气呢。”
“哦。”白栀没有多想。
中午来了不速之客,疏影提着食盒过来,微笑道:“晨早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鹿韭语气僵硬道:“怎么?柳御医就你们院里叫得?四姑娘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