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交拜,同牢,合卺,直到最后的结发。
待桓崇郑重地将两人的头发束在一处,整个婚仪才算是完成了。
无忧说不上来心底的感受,她只觉得这几个月以来的长久准备终于是结束了...
再偷眼去瞧了一下桓崇,却见他方才还板得紧紧的唇角在此刻翘起个不小的弧度,显得很是轻松。
见无忧瞧他,他的眼睛微弯,释出了少见的温柔,道,“我先去陪客,会尽快回来。”
刚走两步,他又回头补充道,“这里,往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不要拘束,自便即可。”
... ...
我们的“家”?!
无忧的脸色由白转红,她还没能好好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云娘便急吼吼地跨进屋来,“县主,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无忧忙摇了摇头,摇掉被那人扰得有些乱了的思绪,道,“没有。”
她略略定了定神,再抬眼笑道,“云娘,我饿了,也累了!”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顶了一脑袋的珠翠,“等一会儿吃过了东西,你帮我把头上这些零碎都给拆了,好不好?”
... ...
新妇新房,外人毕竟不可久留。
云娘把无忧服侍得服服贴贴,在临走之前,她又耳提面命似地对着无忧的耳朵说了许久的悄悄话,“那桓郎君的脸色,看上去比往日里好上那么一些。他心情好,自是最好...”
“...一会儿等他回来...若是他想要以力迫你,县主只管多撒撒娇,多顺着他一些,万万别为难了自己。”
这般叮咛了好久,见无忧点头如捣蒜,云娘这才不舍地出了房门。
... ...
吃饱了,喝足了,卸了脂粉钗环,再换了庄重的吉服。
昨天晚上睡得早,今日又折腾了一整天,无忧在床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她摸了摸铺在床上的两床被子,缎子的被面滑溜溜、软绵绵的,躺上去一定舒服极了!
摸着摸着,她忽然怨愤起来,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在外头和朋友们喝酒吃肉、聊天嬉戏,她一个女子就只能独坐新房,满脸苦兮兮地等着他归来?!
而且...一想到他与她成婚的卑劣目的,无忧心中便再无顾虑,她将床边的烛火吹熄,只留下门旁的一盏小灯。
再放下纱帐,她一股脑地便钻进了被窝。
那被子如她所想一般,软乎乎的,真的很好睡...
头刚一着枕头,无忧双眼一闭,便香甜地睡了过去。
... ...
后面的新房静悄悄,前院的婚宴却是炸开了锅。
桓家的婚宴,正经的高门名士来了没几个,多得是军中的同袍弟兄。
桓崇在军中,有个“千杯不醉”的称号,平日里众人就没见他喝醉过。刚好今日婚宴,娶得新妇又是那般的美人,这些粗犷的汉子们顿生促狭之心,等桓崇一进了前院,便被他们绊住灌酒。
今日桓崇心情大好,再一想到稍后要和心爱的女郎行周公之礼,他浑身的血脉更是偾张。
是以,无论是因心情好而喝酒,还是为稍后的壮胆而喝酒,桓崇今日来者不拒,就是有周光的帮衬,他还是一气吃了好几坛子的酒。
虽是未醉,却也微醺,就连一向白白的面皮也显出些淡淡的酡晕。
... ...
好不容易到了散席。
送走宾客,桓崇几乎是拔腿就往后院疾行。等到了静谧的新房前,他刚要推门,再一嗅到身上那浓重的酒气,不由皱起了眉头。
等到清理过,再回房,夜已经深了。
...她等了这许久,一定着急了。
桓崇面带柔情,“吱呀”一声推开房门,而后却是愣在了当场。
只见整个屋子里透着乌漆之色,只有门边左手的位置,残留了一盏昏暗的小灯。
门一推,那火苗便被带起的门风吹了一吹,险些就此灭了去。
桓崇执起那盏小灯,绕过屏风,边走边向床上照去,却见薄薄的纱帐下,那小女郎将被子裹成一个卷,睡得正酣。
... ...
桓崇哭笑不得。
他让她自便?她还真够无拘无束的...
甚至,连一点身为新妇的自觉都没有。
他把小灯放在床边的案上,脱了带钩,去了衣袍,最后将鞋履一踢,从床沿上挤了上去。
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按照她这个拧歪的睡法,今晚他怕是根本上不了床。
... ...
无忧睡得稀里糊涂,忽然觉得身上一凉。
她“哼唧”两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被子,摸了半天,她终于摸到了那方热热的滑滑的被角。
无忧将小脸往那被子上一蹭,紧紧搂着便再不撒手了。
可是那被子并不听话,它动来动去的,那被角一会儿蹭过她的胸前,一会儿缠过她的两条腿,甚至一会儿更往她身上那处不可明说的地方滑去。
被子怎么会来回乱动?被子又怎么会专往她身上刁钻的地方碰?
她都被弄得有些疼了...
无忧嘟了嘟唇,终于睁开了眼睛。
... ...
昏黄的灯光,暗暗淡淡,却也足以让她看清眼前的一切了。
无忧的魂都骇得快飞了!
桓崇的上身裸露,正正地伏在她的上面,而她睡前系得好好的衣裳也大敞四开,与他滚烫的身子紧紧相贴。
更让她羞惭得是,她的双臂就紧紧地环在那人的背上,好像...是她要他这么做得似的!
见她醒了,他似是越发兴奋了,底下那条毛毛的腿更是不老实,蹭得她难过极了。
四目相对,无忧的眼睛越瞪越大,她的小嘴动了动,方要提起力气张口呼喊,“你...”
那人却龇着牙,露出个难以言说的笑容。
再一低头,他便将无忧的红唇衔在了他的唇瓣之中,将她那未尽之语全部吞进了自己的喉咙去。
作者有话要说:...洞房待续...ORZ
第46章
灯火摇曳, 把两道紧密交叠的影子投在了拉起的帐子上, 为这新房添了几分旖旎的春情。
幽深的房间里, 却见那人望过来的眼睛亮得惊人。
...亮得好似一口喷着炽热火焰的深井,想把她拖进其中, 与他同归于尽。
就是没有这样的经历,她在阿母那日拿来得图书上也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可她既不乐意,也不甘心。
桓崇的欲丨火滚烫,明摆着就是要将她的身子点燃,可无忧心中的怒火却战胜了初时的骇异。
那怒火昂扬着抬头,直想把那不知所谓的男人烧成灰烬。
... ...
那日她安慰父亲时,说得并非谎话。
她并不讨厌他...而且,碍着女儿家的羞怯, 她其实没有将话说明。
她对他,哪里是简简单单的“不讨厌”?!
她对他,甚至有着不小的在意与难以言说的喜欢!
虽然桓崇的脾气不好, 又总是惹她生气, 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伤害过她一丝一毫。
相反, 从头回遇见他开始, 他的每一次出现,几乎都是在为她解难。
也正是在这一次次的相会中,她抽丝剥茧, 于细微处品察到了他深藏于心的柔软。
...明明不是个高门出身的男子,偶尔在言语和行径上还会显出寒门的粗鄙,可她偏就在他的肩上看出了非比寻常的担当与理想。
他的身上, 的确是有谜团的,可这些谜团并不妨碍她去读懂他的内心。
所以,她以为她是了解他的...
所以,当他开口向陛下求婚的时候,她的心中除了惊讶,还有惊喜。
因为,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正如她喜欢他一般...
直到,她亲耳听到了他和父亲的对话。
原来,他所谓的“真心”,不过是信口而出的谎言,不过是为了哄骗她上钩的诱饵。
原来,他并不喜欢她,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他做出来的一场戏而已。
他娶她,只是报复司马氏的第一步而已。
... ...
阿父曾经说过,“吾儿虽小,却有先太丨祖之风。”
太丨祖少机警,有权数。她曹灵萱亦是头脑机敏,眼光锐利。
她虽不屑去耍手段、玩弄别人,别人却也别想使小手段来对付她。
只有这个桓崇,在她快要把一片真心交付出去的时候,还将她像傻子一般、骗得团团转。
他瞧着自己,一定很好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