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科举养家(种田)(63)

作者:当归矣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时候往客栈走走,不知能看到多少平时一本正经的读书人撒酒疯,站在人堆里高声朗诵文章的都算文雅人了。

可是他的学生,自打考完出贡院,就平静得不像话。该吃吃该睡睡,还带着家里人出门闲逛,完全看不出刚考完会试。

“这孩子心里憋着事儿呢,”顾仪一口饮尽杯中酒,沉沉叹了口气,“我真怕他闷坏了身体!”

那日他看了顾玉成默的考场文章,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这孩子根本是拿自己前途来维护他的声誉,不在乎会不会被取中。

这心意如此厚重,又如此残酷,洒脱如顾仪,也趁没人躲到书房大哭了一场,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来。

可是他的学生还不到弱冠,却跟没事人似的过日子,不是憋在心里忍着还能是什么?

“你别太伤心了,”好友安慰道,“哪怕这科不中,下一场还能不中吗?他才十七八岁,有的是时间。再说明天才放榜,万一就中了呢?”

顾仪又喝了一杯酒,苦笑道:“但愿如此吧。”

他心里苦闷,跟好友推杯换盏直喝到夜深才睡下。

仿佛刚闭上眼睛,就被小厮摇醒,那大嗓门跟响雷似的:“老爷!顾少爷中了第六名!顾少爷中了!”

顾仪愣了会儿才听清楚,他又问了两遍,也不等小厮回答,自个儿随手拿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砰的一声。

小厮的声音迟疑响起:“老爷,那边是窗户……”

第56章 考前过渡

送走报喜的人, 顾玉成犹自不敢相信。

他中试了!

不但中了,名次还挺高, 只要殿试时不出大错, 二甲出身应该跑不了。

门前老树投下的斑驳光影里, 顾玉成微微眯眼望着太阳, 感觉周身都暖洋洋的。

他自觉会试时尽情挥洒的文章比往日更出色,或许会被赏识, 但从没想过能取中第六名,甚至连落第后怎么去户部挂号谋官都思量过了。

现在看来,本朝科举还是相当公平的, 有私人恩怨的小人也没干扰成功,倒是他自己过于消极了。

迟来的喜悦从心底汩汩涌出, 顾玉成觉得脚步都有点发飘, 好在他牢记范进中举发狂被嘲笑的样子,勉力克制,回到自己房间才关门傻笑一阵儿, 然后用冷水洗了把脸, 再出来就是一副平静中带着微笑的样子,很能唬人。

至少来送贺仪的顾家管事就佩服不已, 送完两大车礼物回府后绘声绘色描述了顾玉成的一举一动, 直夸他宠辱不惊,堪比文曲星下凡,跟外头的狂浪书生一点儿也不一样。

“好好好!我就知道这孩子好!”顾老太太欢喜得连连说好,又要立刻大摆宴席, “这次必须庆贺!”

顾仪不得不站出来阻止:“现在还有殿试未考,此时庆祝多招人眼啊,还是殿试之后再摆宴稳妥。”

他心中也极为痛快,恨不得冲到大街上欢呼,然世上没有替人庆贺的道理,顾玉成虽然姓顾,却并非他们家孩子啊。

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拄着拐杖哼了两声,最后折中道:“那就不请客,只摆宴席。”

儿子终于教出一个进士学生,让她什么也不干实在太难受,必须庆贺起来!

……

同是天下父母心,王婉贞也在家中为儿子操心,殷切叮嘱他不可出门。

“京师流行榜下捉婿,娘方才听说已经有七八个年轻进士给捉了去。虽说抢亲的都是贵人,连对方姑娘是圆是扁都不晓得就成婚,未免太仓促了。”

偏阿成又生得好容貌,这两年越发挺拔英俊,万一被不讲理的人家看上,她抢都抢不回来,还是不出门最安全。

顾玉成:“……娘说的是。”

他对出门看热闹没什么执念,而且贤者时间褪去后,他陡然从咸鱼状态中清醒过来,意识到需要准备殿试。

殿试是进士前途的分水岭,都是进士,三鼎甲和同进士却不可同日而语,前者美名天下知,后者还要被嘲一句“如夫人”,不可谓不辛酸。

和贡院考试不同,殿试只考一篇策论,考生可以从清晨写到天黑,怎么发挥都行。但字数不能太少,起步就是三千字,否则连考卷都填不满,根本不可能进二甲。

顾玉成从前是写惯论文的人,三千字算不得什么,但他这些年一直练习科举文章,每篇不过三五百字,还是有必要模拟一二,在殿试前找找手感。

正想着再翻翻邸报明天就练,欣荣书坊的二掌柜上门道贺,给顾玉成送了时下流行的点心和话本,贺他高中进士。

“恭喜进士老爷,贺喜进士老爷!咱们住得近,我就专门捡了个空当来,叨扰进士老爷了。” 二掌柜满脸堆笑,两眼放光,吉祥话说了一长串。

他现在可是认识进士老爷的掌柜了,说出来都有面儿!

顾玉成忙道不敢,谢过贺礼后回了一块他用过的砚台和早年抄写的启蒙书。

二掌柜年纪不算特别大,但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小孙子刚满周岁。顾玉成这回礼简直回到了他心坎上,喜得他又恭喜一番才告辞离去。

想他从前刚认识顾玉成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写话本维持生计的酒楼伙计,现在已是年纪轻轻的进士老爷,前途无量。可是回想二人来往种种,顾玉成态度始终如一。

这种恒定的态度,在身份不显的时候是不卑不亢,在身份显贵的时候,就是平易近人了。

不拜高不踩低,不谄上不媚下,难怪任先生能中进士……二掌柜感叹着,摇头晃脑往欣荣书坊而去。

.

会试张的榜又叫杏榜,通常人们说“金榜题名”,题的就是杏榜。

每次大比之年,张榜后到状元游街的这段时间,都是京师最热闹的时候,有人榜下捉婿,有人痛饮狂歌,人人都在参与这场科举盛宴。

然而有两个人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一个是同考官卢嘉。他身为考官,提前一天就看遍了榜上三百六十个新进士名字,看清那刻如遭雷击,硬靠着常年养气功夫忍住。同僚问起时卢嘉只推说批卷太累脸色不好,第二天出了贡院就称病在家,连子侄探病都拒见。

另一个是江星渔。

和顾玉成这等没有家底的贫寒书生不同,江星渔是江家最受宠的孩子,提前包了状元楼最好的包间,就为了放榜当天能在这个位置居高临下看杏榜。

然而他看见了什么?

头名钟纶、次名邓夏玢、第三名袁路庭……直到第七名才出现“江星渔”三个字!

他甚至排在顾玉成后面!

钟袁等人乃是素有名望的南方才子,屈居人下他也认了,顾玉成凭什么?不过是个偏远小县考出来的举人,甚至连作诗都毫无灵气!

江星渔实在难以置信,连中试的喜悦都被冲淡几分,直到身边人围着他又是恭喜又是讨喜钱,状元楼的掌柜也来请墨宝,他才放下那点心思,端起才子风范,挥毫泼墨连作三首诗。

满堂喝彩声里,江星渔打定主意,殿试时必要大展拳脚,哪怕搏不到三鼎甲出身,也不能被顾心机压住。

他就不信了,凭他真才实学,还比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哼。

……

和江星渔所想不同,顾玉成的大名已经悄然传遍京师,至少在顾仪曾经教过的人家中无人不知,连深宫中亦有人提起。

“这次合阳输了,打算拿什么赔给本宫?”柳贵妃慢悠悠地抚着新染的指甲,眼中带笑。

柳贵妃年方二八,生得娇柔可人,乃是宝华天子后宫中的第一得意人。这得意一小半因她温柔解语,一多半则因她有个得力的表兄。

正是国师玄鹤子。

虽长相不类,但她的确出自九逍派,是玄鹤子的俗家表妹。自打被选进宫中,就凭着通晓道家学说和九转丹诀,一路从美人升到妃位,去年诞下龙子,更是一跃成为贵妃,距离后位仅半步之遥。

合阳公主比柳贵妃大了一轮不止,但丝毫不敢拿大,态度亲热中透着恭敬。这会儿听贵妃打趣,便故作苦恼地道:“这可难倒我了,陛下富有四海,娘娘又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想要什么宝物得不到?合阳竟不知拿出什么,才能入得了娘娘法眼了。”

柳贵妃在宫中又被称为柳仙姑,是能与国师相提并论的女人,甚至有太监宫女悄悄叩拜。现下听合阳这么说,柳贵妃娇笑不已,好一会儿才道:“说笑而已,瞧你这小气劲儿。本宫哪里是要什么彩头,不过是想劝你看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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