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隆酒楼的生意一点不兴隆,但装修很下本钱,桌椅的木料都不错,墙上的字画也颇为雅致。
顾玉成无意间瞟到柜台前摊开的菜单,发现那上面的字工整清秀,不由地暗自庆幸。
庆幸他曾经苦练过好多年的书法,虽然没成大家,但勉强对得起原身的读书人身份。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顾玉成重新返回二楼。
三个人显然已讨论完毕,神色间透着亲热。赵崇热情邀他任个管事,每个月一贯钱。这豆浆和豆花的方子则另付十两,只要他教会孙长厚以后,不再告知别人即可。
孙长厚作为酒楼的主厨和主要话事人,一个月一两银子,另有年节赏钱。两个帮厨因为要学艺,还在酒楼吃住,工钱都不高,只有一百五十文。
原本还有一个跑堂的和一个账房先生,因为生意着实惨淡派不上用场,已经早早辞了,由帮厨和厉伯的一个侄子将这活揽了过来。
相比起来,顾玉成的七百文,是个很不错的高薪了。
顾玉成略一思量就答应下来,并当场签了契书,将豆花的做法细细讲给三人。
“怪不得方才小顾兄弟让我先把那层清水舀出来留着,我还当是怕豆花不醇厚,原来是这个缘故!”孙长厚抚掌大赞,“油锅二郎果然是实诚人!”
这法子一经点破,实施起来就很简单。到半下午的时候,孙长厚已经能点出非常匀净的豆花来,还配了七八种酱料。
赵崇这个豆花爱好者吃到饱腹,忍不住感叹道:“顾兄弟你小小年纪,也不知道这脑子怎么长的,能想出这么巧的办法!我这兴隆酒楼,说不定真的能兴隆起来。”
“一定会的。”厉伯笑眯眯地道。
这酒楼是他家少爷分到的唯一家产,他一定要帮着少爷把酒楼开起来,气死那不长眼的小人。
几个人忙碌一天,将顾玉成带来的自制浆水彻底用完,厨房的黄豆也消耗一空。
“我看这豆浆豆花甚好,明天就能开始卖。”赵崇道。
他出身商户,自小就知道这做买卖,必须有赚头,才能长久做下去。譬如那卖馒头包子的,要是只靠一点揉面做包子的苦力,是万万赚不了银钱的。能赚出银钱,靠的是一斤白面加水又蒸熟,能出两三斤甚至更多的馒头。
而他这豆花,用最不值钱的黄豆泡发来做,比馒头还能赚钱!
赵崇一时间雄心大起,立刻着人去采买。考虑到顾玉成是技术骨干,又离得远,全靠两条腿太慢,马车接送又麻烦,干脆牵了一头小毛驴出来,让顾玉成骑着来回。
顾玉成看着那头文文静静的小毛驴,面露迟疑:“这个,能禁得住我吗?”
赵崇哈哈大笑:“这驴子个头小,但已经成年了,一次能驮两百斤。顾兄弟你才多大点身板?肯定能禁住。”
顾玉成还是坚持试了试,见这小毛驴十分稳重,又能听懂指挥,才放下心来。然后谢过赵崇,揣着从厉伯那里支取的十两银子,骑着驴,慢悠悠往溪口村而去。
雨已经停了,空气十分清爽,顾玉成骑驴回村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倦鸟啼叫归巢。
摸摸怀里的十两银子,顾玉成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
一个为人豪爽的富家少爷,却孤零零支撑一家酒楼,没几个帮手,赵崇的家庭情况恐怕有点复杂。
而厉伯也不是完全信任他,昨天坚持派人送他回村,除了感谢之外,应该也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说谎。
在这个安土重迁的时代,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街坊四邻,对陌生人更多提防。
好在豆花确实新奇,他又有那么点意外的名声,还是谈成了这笔买卖。
管他什么复杂背景什么小心提防,现在的他,终于是个能养家的人了!
这般想着,顾玉成牵着小毛驴,迈过低矮的门槛,在顾玉荣咿咿呀呀的欢迎声中,回到了他此处的家。
第13章 开门红了
刚进门,顾玉荣嗷一声就窜了过来,吓得小毛驴咴咴两声,不安地转了半圈。
顾玉成安抚好小毛驴,将它拴好,然后抱着小黑丫头在驴背上坐了坐,把她开心地手舞足蹈。
这丫头胆子大,以前还眼馋过顾家院子里的牛,但是没人抱她去,只能一直干看着。这会儿有了驴,顿时将牛忘到脑后,咿呀着要去拔草喂驴。
王婉贞听说儿子找了个这么厚道的东家,已经十分开心。待晚饭后,顾玉成拿出那两个小小的五两银锭时,更是瞪大眼睛,又惊喜又惶恐。
合计一番,最终将银锭子装进木盒,又在屋里挖了个洞,将木盒严严实实埋了进去。
这屋子虽经过修缮,到底和顾家的青砖院子不能比,王婉贞心里总觉得不大安全。
顾玉成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他现在也没什么钱,便安慰王氏两句就转移了话题,让她抽空去买些鸡蛋。
肉蛋奶都是补充蛋白质的好东西,但比较起来,鸡蛋最便宜,几文钱能买一小筐,当然还是吃鸡蛋划算。
王婉贞笑道:“好,明天娘去多买些。”
现在儿子能挣钱了,又有一大笔进项,吃食上是应该补一补。
第二天天微亮时,顾玉成就骑着驴去了县城,到了兴隆酒楼,就见孙长厚指挥帮厨在熬煮豆浆,已经做好的几大桶正散发着氤氲香气,颇为诱人。
原来孙长厚打算在酒楼里卖豆浆,价钱也不贵,一文钱一大碗,加糖则是两文钱。
待顾玉成问打算如何卖时,孙长厚哑火了:“不就在大堂里卖么?有客人是问他们要不要,熟客可以先送一碗。”
顾玉成道:“我虽不是清平县人,也发现这生意不太好做,如果只等客人进来,恐怕效果不会很好。”
孙长厚恍然。他之前光想着豆浆新鲜又便宜了,竟忘了自家酒楼并无几个客人的事实,见顾玉成这么婉转,便顺势问道:“小顾兄弟可有什么好办法?”
“也说不上什么好办法。”顾玉成道,“只是我觉得可以往外面摆上几桶豆浆,在门口卖。酒香还怕巷子深,咱们这豆浆摆在外头,想来能更好卖一些。”
孙长厚本想说咱们这可是酒楼,哪能跟货郎小贩一样?转而想到赵崇对顾玉成的大力赞扬,还是决定照他说的办。
只是这样一来,人手就不够了,又急忙叫一个小厮去赵家叫人,先过来帮忙顶上。
顾玉成这才知道,赵崇竟然就是那赵家绸缎庄的大少爷。赵家主母姓厉,昨日听儿子说要整什么新鲜吃食,就指派了个小厮过来候着,有什么缺的说一声,不想这就派上了用场。
绸缎庄的大少爷跑出来开酒楼,赵崇的家庭情况看来是真·复杂。顾玉成听了一耳朵就不再去想,又见孙长厚和帮厨忙得火热,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主动要了笔墨纸张,准备画个宣传画出来。
好歹也是新品开张,成功与否关系到他在酒楼的地位和薪水,不能寻常相待。
顾玉成先在桌上勾了个草稿,然后磨好墨,提笔勾勒出一个盛着豆浆的大碗,上面冒着袅袅香气。旁边是个一脸惬意的胖男孩,笑眯眯的,一只手还摸着自己的肚子,显然是喝得极为满足。
站远些打量一番,顾玉成又饱蘸浓墨,在空白处添了“兴隆酒楼,正宗豆浆”八个字,这才满意地去找孙长厚,让人将这画粘到板子上去。
说起来这还是他过来后第一次动手写字,好在功夫并未落下,还是能见人的。
孙长厚虽然送了笔墨纸砚过去,但心里并不以为意,没想到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幅和他从前所见完全不同的画,虽然笔画寥寥,但那娃娃憨态可掬,看着就叫人心里高兴,恨不得马上买一碗豆浆尝尝。
恰好那小厮从赵家领了五个家下人过来帮忙,他当即指派了一个有眼力界儿的去听顾玉成指挥。
“小的姓贾,行三,您叫我贾老三就成。”那人笑呵呵地道。
顾玉成道了声“有劳”,就把要求告知贾老三。
这贾老三确实是个干活麻利的人,没一会儿就用浆糊把顾玉成的大作给粘到了板子上,又钉了个长木条在后面做支撑,稳稳当当地将这宣传画立在了五大桶豆浆的旁边。
这时候新鲜事儿少,人也就比较爱看热闹。兴隆酒楼的架势一摆开,没多久就吸引了早起出门的人,围了一圈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