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就被仇人调包,流落在外二十多年,靠自己的实力做点小生意出了头,这才被唐老爷子发现接回唐家,彼时还因为他还因为口音闹了不少的笑话。
唐老爷子住院前把唐家交给了他,他满以为这是他被老爷子承认的标志,春风得意了数年,骤然得知谁知道前两天医院传来消息,唐老爷子身体情况好转不少,近期就要出院了。
唐家所有人都觉得是件好事,只有唐承林怕得觉都睡不着。
老爷子出了院,会不会第一件事就是打死他这个无能又荒唐的继承人?
眼下,唐承林汗如雨下,这笔钱就是他的命,他简直想跪下给杜安骁磕头,他屁股都离开了椅子,努力调整姿势的时候一个抬头,看见了杜安骁身后——
巨大的书架。
在唐家学习礼仪处事学习了十余年,只有一件事唐承林至今无法改变,他不爱看书。
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脑壳就泛疼,再怎么西装革履,手下成群,他生理上对书和纸上知识的厌恶也从未得到缓解。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却越是奢望。
唐承林羡慕那些有知识有学历的企业家,所以他的办公室里也有这样一面书墙,比杜安骁这堵更大更宽更奢华,木纹上镶了金纹进去,上千本专业的书籍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面,每本都是名家巨著,每本都是精装典藏版,每本都是他束之高阁的珍宝,每天专人打扫,落了一点灰尘就会被唐承林责骂。
然而,现在唐承林见到了杜安骁的书墙。
和他那个截然不同。
讽刺的是,唐承林第一眼看见的还不是有横有竖有被翻开的、摆放极其随意的书籍,也不是到处落灰的角落,而是那本放在最显眼最顺手的位置,与其他的金融学巨著格格不入的书。
书名是《如何与叛逆期的孩子相处》。
嫉妒和怨恨同时袭来,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出现在唐承林的脑海之中。
他想起了外界流传很广的传闻,他们说杜安骁身有隐疾生不了小孩,把遗产留给了养了六年的孩子。
唐承林对这个传闻嗤之以鼻,在他看来,不管杜安骁有没有疾根本不重要,就算他不能生,也没道理把遗产留给那个杂种。
虽然老是杂种杂种地叫,但那个孩子身上确实流着他的血,杜安骁替他养了六年孩子,他都已经觉得很惊讶了,但是给别人家的孩子留遗产什么的,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杜安骁能经营杜氏企业这么多年,至少脑子还是清楚的。
本来唐承林是确信这只是个传闻的,但现在,看见了这个书架的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那个传闻……可能是真的。
杜安骁的遗产,这个词语像是伊甸园最高的枝头上悬挂的苹果,甜美的香气萦绕在唐承林脑海中,一点一点摧毁了他的理智。
那杂种还不到十八岁,哪有支配财产的能力,等到时候,杜家的钱还不都是他的!
只要……
只要……
只要杜安骁死了。
唐承林像是被什么裹挟着站起身,眼里是混浊的欲望,他绕过办公桌,走近杜安骁,上手拉扯杜安骁的衣领。
“杜少,杜少你再相信我,这次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这钱您必须要给我!”
“唐先生,有话好好说,您……”
杜安骁连连后退,推搡中,他无意识地变换了椅子的方向,突然巨力袭来,他没有控制好平衡,一下子撞上了木制的桌角,连人带椅一起被打翻在地。
身上传来剧痛,杜安骁深吸几口气,他想要站起来,却被心脏突然紧缩的痛楚制止了动作。
这痛楚猛烈而熟悉,让他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失神的状态。
唐承林的手都按在了杜安骁的脖子上,使力的瞬间却突然清醒了。
他这是在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命都没了他拿什么去花钱!
“杜少,杜少您没事吧,我不小心……”
唐承林慌慌张张地想把杜安骁扶起来,却发现杜安骁不知怎么的捂着心口蜷成一团,双眼紧闭,牙关紧咬,额头上溢出细密的汗珠。
“杜,杜少?杜少您,您这是?”
“帮,帮我打叫救护车……”
耗费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杜安骁的意识彻底断片。
黑暗袭来。
……
再次睁开眼,杜安骁看见了小白那张放大了的猫脸。
“嗨。”
小白举起爪爪和杜安骁打了个招呼。
杜安骁:“小白?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四周环顾一圈,杜安骁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要不是小白那双金蓝异色的眼睛比较显眼,杜安骁可能都发现不了这只和环境融为一体的小白喵。
小白把脚翘了翘,发现舔不到,于是作罢:“这里是我的自带空间,可以暂时安置灵魂体。”
这六年里,小白已经从一只貌美可人的仙女猫吃成了一只体态臃肿的大肥猫,连抬爪子舔毛都有点困难。
“我……死了?”
“话不能乱说,你本来就是个灵魂体,魂飞魄散才叫死,你现在可活得好好的。”小白用爪爪敲敲地面:“况且我早就告诉过你,杜安骁此人,作恶多端,只有三十年寿命可活。”
“我知道!”杜安骁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激动:“我都知道,可,可为什么……这么突然……”
小白一歪脑袋,吐出一句很有深意的话:“死亡的降临向来和爱情一样毫无征兆。”
闻言,杜安骁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和他使用了多年的手不同,是属于叶初晓的手。
是了,杜安骁已经死了。
“我,我是怎么死的?”
“和人争斗导致的心脏病突发,死在办公室里,其实怎么死都一样,世界意识会把你的死亡合理化,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今天也是一定要死的。”
“这也太突然了,为什么这么会突然……”杜安骁神色痛苦,明明心脏的绞痛早已经褪去,但他却又捂住了胸口:“唐、唐承林怎么样了,杜家要怎么办,还有唐锆,小锆,小锆他,他还好吗……”
“这些也不是你能操心的事了,男主的悲剧结尾还没有被打破,所以你很快就得转生到第二个身体里去了。”
“不,我还不能走,小白,求你让我再回去一天,一天就够了,至少,至少让我和崽子道个别……”
杜安骁最后回忆起来的画面是和今早和崽子分道扬镳的路口,悔恨从未有过的强烈,他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把话说开,他后悔为什么要冷战,为什么不能像往常一样度过他生命的最后一天。
那样,他们是不是就能和往常一样,交换一个亲密的拥抱,甜蜜地说上一声“路上小心,晚上见”,然后就算各自走向各自的道路,也能在黑夜降临的时刻再次重逢。
“这怎么回得去啊,你听过人死了还能复生的吗?”
“小白,求你了,一天、一个小时就够了!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小白和他对视半晌,最终被杜安骁眼里的坚决打动了。
仔细想想,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也得担一小部分责任。
于是小白叹了好长一口气,妥协道:“好吧好吧,看在你养了我六年的份上,给你开个特例,我让你以灵魂体存在十分钟,但是只有十分钟,没人看得见你,而且你要答应我不能做任何影响现实世界的事情。”
“好,我答应你!”
小白晃了下尾巴,抬起前腿,如同人类一样双脚站立,两只前爪拍了一下,异色猫瞳里流光溢彩。
杜安骁感到一阵恍惚,下一秒,他的眼前就出现了色彩。
映入眼帘的是杜家的庭院,开得烂漫的紫藤花蔓在微风中恸哭,一整片一整片地被暴力扯下,落到泥泞里,踩得稀巴烂。
混乱的人群和混乱的庭院,雨声隆隆作响,警笛呜呜作响。
落满紫藤花的泥地里,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
第一眼,杜安骁就看见了唐锆。
“小锆!”
杜安骁下意识地伸手,然后发现他根本就够不到唐锆。
他确确实实站在地面上,但他脚下不是深褐色的土地,而是惨白的天空——
他正浮在半空中,以一种上帝视角审视着这一切,他可以左右移动,但是没办法降低自己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