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凤凰的时候,小孩子们欢呼起来,齐声喊着:“兔子!兔子!”
最后停下来的位置非常可惜,只跟凤凰差了一小格,不过结果却非常喜人,凤凰旁正好是龙。
“你还要龙吗?”苏淮问。
“不要了,我今天就要凤凰了,你看着转吧。”苏迟抱着手臂。
“那你们想要糖人还是糖画?”苏淮问已经挤到柜台前的小孩子们。
小孩子人有点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意思开口。
最后苏淮的眼睛落在一个小女孩身上,他弯下腰说道:“送给你了,你喜欢什么?”
小女孩留着短发,可能是喜欢咬头发,鬓边的头发被咬得长短不一。
“糖人。”女孩怯生生道。
“行,那就糖人了。”苏淮说。
老大爷听了这话,又舀出一勺糖来加热,黄糖被熬得非常粘稠,有焦香的质感。
苏淮非常有契约精神地没有乱动,只盯着转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次转的时候他非常放松,简直像是随手一拨。转盘的转速跟第一次差不多,最后停在了凤凰之后的一格。
“可惜了,”大爷也看得饶有兴味,“就差一点。”
“不可惜不可惜,”苏淮转过身,“这次是兔子,谁想要?”
“我!”一个胖胖的小男孩举出手。
“那就你了。”苏淮说,“下一个我就能转出来了,你们都不着急吗?”
“嘁,肯定转不出来!”一名门牙漏风的小男孩说。
“嗯?谁说的?”
小男孩边笑边躲,一群小孩欢乐地炸开。
不知道小男孩的嘴是不是开过光,接下来的几次都没有转到凤凰,倒是每个小孩子都分到一根糖人。
“要不我送你们个凤凰吧。”大爷对苏淮说道。
挤着的小孩子人手一根糖人,有性急的小孩已经开始舔了起来,此时倒也安安静静的。
“不用,我有预感,这次就可以了。”
果然,转盘转过三圈后,速度慢了下来,指针划过兔子,划过蝴蝶,慢吞吞地爬过小猪,艰难地跋涉过龙,最后停在了凤凰上。
不偏不倚,温吞吞的,一点都不惊险。
下午三点的阳光给勺子里的糖浆渡上一层缱绻的金色。
老师傅把勺子举得高高的,糖浆细细的一股连绵地倾泻下来,在阳光下显得温和醇厚,像远处缠连的山脉。
凤凰果然非常好看,翅膀上的翎羽纤毫毕现,没有一处断裂。
“怎么样,是不是不舍得吃?”苏淮把签子递给苏迟。
“这倒也没有。”
苏淮作西子捧心状。
只可惜这个动作只能让苏迟想起陆子鉴强塞进购物筐里的气喇叭。
第4章 Chapter4
出发这天是个好天气,众人在客栈的餐厅里碰面,吃了出发前的最后一顿早餐。
队长在餐桌上给大家做最后的动员。
“……另外,我再强调一遍,一定要慢、慢、慢,尤其是下坡,有的地方的减速带不明显,车速快很容易发生事故,大家千万不要抱侥幸心理。
“还有,我们的速度和耐力周期不同,不必强求一定整齐地骑成一列……如果中途有什么事情需要脱离队伍,一定要提前说,不要让队友担心。明白了吗?”
“明白!”
“好,那咱们在客栈门口拍张合影,然后出发喽。”
第一天的任务不算轻松,队长定下的任务是从成都经过邛崃和名山县直到雅安,里程超过一百五十公里。
刚刚出发路上的车友非常多,路边是一片一片的川西民居,到了下午,众人的身体慢慢地感受到了疲惫。
路上的车友之间也不再打招呼,只剩下车后架上的小音箱发出高原的召唤。
“怎么样,需要停下来歇一会儿吗?”苏淮并排问道。
“我觉得还行,你呢?”
“我也没事。”
“那就继续骑吧。”
“行,你累了说一下。”
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骑了超过八十公里,长时间的单一动作开始挑起不适。
这种疲惫是钝钝的,一点一点磋磨着筋骨,在跳不出去的沉沉倦意中,人的精气神会一点点压抑下来。
一直骑到蒙顶山,山遮住了毒辣的日头,茶树氤氲出微湿的水汽,淡淡的香味沁入人的心脾,大家这才算又精神了起来。
“啊,这地儿真好,不想走了。”钟钟停了下来,半靠着车子坐在地上。
“那就歇会儿。”李安铎也下了车,用手机看了看地图,“等过了这座山,钻个隧道,下了坡就到雅安了。”
钟钟完全放空意识,过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那不是马上要到了?”
“差不多吧,”李安铎说,“看到马踏飞燕之后就只剩七公里就到市区了。”
马踏飞燕在众318线的骑友心中算得上是一个共识性的地标,卡在天色变暗与身体倦怠期的节点到达此处名场面,强打精神合影之后就可以心力交瘁地滚去下一个住宿点。
雅雨未担虚名,越向着雅安市区进发,天色就越显得旷渺,云层在天际滚动,跟雾气混合成灰蒙蒙的一片氤氲。
雨丝慢慢地拉长、变密,苏迟和苏淮在路边套好了雨衣。
“那个是不是默默姐?”
苏迟顺着苏淮目光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全身套在彩虹色雨衣里的身影,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那人正一条腿撑着地面,像是在等人。
注意到了他们,那条斑斓人影挥手,苏迟和苏淮骑了过去。
“队长在前边广场马踏飞燕对面等着你们,说是要给你们抓拍个骑行照片,到时候你们假装没看见他,照常骑过去就行。”
“要拍照?”
“是啊,第一站总得留个纪念。”李默默眼睛弯了,“记得做好表情管理,有一年队里一个小姑娘一看到队长就笑得特别开心,结果就被拍着了,那张照片现在还是那一届的群封面。”
“她愿意?”
“当然不愿意,退群了。”李默默笑着摆手,“后来自己建了个新的。”
有了李默默的提醒,看到在雕塑对面举着相机的队长时,苏迟和苏淮表情管理得非常好。
然而李安铎挥手傻笑的照片当晚就被架上了群相册,当众祭天。
等到达酒店时,大家基本上都没什么力气了,晚饭在各自房内解决。
“砂锅雅鱼怎么样?”苏淮坐在小草垫上,舒舒服服地靠着落地窗,划着手机点外卖,“当地特色。”
雅安三雅,雅雨、雅女、雅鱼。
雅安像是一座水养起来的城市,云是湿漉漉的,化作雨落在河里湖里,养出一尾尾活蹦乱跳的雅鱼。
“好,我还想吃凉菜。”苏迟头上顶着一块毛巾,边擦头发边说。
她头发短,房间里又暖和,稍微擦一擦头发马上就干了。
“行,那再要两个凉菜。”
房间里的照明灯没有开,只开了一圈稀疏的黄色壁灯,雅安的雅慢慢揭开了雨幕串的薄纱。
此时天色已经变成略带瑰丽的深蓝,远处的山带了隐隐的紫灰,雨还在下,路灯的光映在水洼里,人间凭空多了许多个温柔可亲的月亮。
苏淮按灭了手机,把手机扔在床上。
静谧像一汪湖水。
苏迟趴在桌子上戴着耳机听音乐,后来慢慢就困了,呼吸声变得轻而均匀。
苏淮盘腿在窗前坐了一会儿,悄悄站起身,在抽屉里找到了酒店的意见反馈表和一支黑色水笔。
他在纸的背面画了起来,这幅小画完成得很快,外卖送到的时候,他已经在画的角落里写下了“7.18,雅安。”
如果说第一天的路况十分温柔,第二天的路况就称不上友好了。烂掉的路段差不多有九十公里,而且全部都是或急或缓的坡道。
一路沿着青衣江逆流而上,江水在不远处汹涌,窄窄的水泥路夹在江水与高山之间,人骑车穿梭其间,只感觉渺小孤独。
今天的路实在难骑,队伍中人与人的距离保持得非常近,但却安静得很,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肃穆的山间寂静。
晚上到达新沟住宿时已经快到八点钟了。
“大家今晚好好休息,”队长叮嘱道,“明天的路难度不大,不过路程比较长,有三百多公里了。”
“放心,我早就觉悟到这一趟会透支我一年的力气了。”钟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