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遣为何?”
“为……”少女眯起眼睛,往重九脚边爬去,“为求真龙之气……”
重九连忙缩回师尊身后。
北山蘅一手将他护住,一手以真气将少女禁锢在原地,冷道:“带我去见那位大人。”
“好……”少女撑着地站起来。
北山蘅将真气撤走,手收回袖中,抬步欲随她前行。
就在他抬腿的一瞬间,少女骤然如僵尸一般挺直了身子,头颅“刷”地朝后转去,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就像被割断后反过去放置一般。
“不好。”北山蘅反手抓起重九,“快退!”
说时迟,那时快。
少女的头发骤然飞速伸长,刹那间就已经扑到了北山蘅面前,在他颈上缠了数圈。
北山蘅想用气刃斩断那头发,甫一抬手,便有更多的头发卷上来,将他的双手也固定在空中。
掀起的长发下露出另一张脸。
皮肤细嫩,两腮圆润,宛若初生之婴孩。
同一颗头上,竟同时生着两张脸!
“是血鬼降……”
北山蘅眼睛微眯,手上力道一松,被头发牵引着向前栽去。
重九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又惊又怕,惶然问道:“血鬼降是什么?”
“降头术中最厉害的一种……以婴孩幼体为皿,凡人精血饲养。”北山蘅的眸光有些暗,显然对眼下的境况并不乐观,“降师是把……婴儿幼体放进了小蝶的身子里。”
婴儿脸咯咯地笑起来,“蘅教主果然慧思过人。”
重九悚然大惊。
他瞥了一眼那长相诡异的人,将北山蘅搂紧了一些,虽然心里慌得要命,却还是安慰道:
“师尊别怕,弟子护着您。”
北山蘅轻笑一声,并不当真。
“等下你直接走就是,我死不了,顶多跟你师祖一样睡几年。”
“我不走。”
重九一手托着北山蘅的脖子,目光落在那一截被头发缚住的脖颈上,黑与白两种颜色对比格外分明。
重九眸光暗了暗,抬手轻摸他的鬓发,学着他哄自己的样子。
“滚。”北山蘅踹了他一脚。
“二位还真是师徒情深啊。”
背后那口大缸里传来一阵掌声,打断了两人的低语。
北山蘅敛眉看去,只见大缸缓缓裂开一条缝隙,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紫金袍的男子。
而这人,他不久之前方才见过。
“我说光明宫富有云沧半壁江山,怎的那完颜毓都不入教主法眼,原是早已暗通款曲,有了心上之人。”男子走到北山蘅身边,抚掌笑道:“可怜了光明使大人一片痴心。”
北山蘅冷眼瞧他,“秦光,是你。”
“是我。”秦光笑了笑,“说来,自那日江陵小庙一别,我再不曾见过教主这般俊美人物,也未料到这么快便能重逢,想来这便是缘分。”
他弯下腰,朝北山蘅伸出手。
重九抱着北山蘅后退了半步,警惕地抬起头。
秦光轻轻一笑,左手从袖中伸出来,掌心托着一张人形黄色纸片。
他将纸片凑到唇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纸人顿时手舞足蹈起来。旁边小蝶也跟着纸人的动作,用手抓着头发向后用力。
头发的另一端卷在北山蘅身上,牵引着他离开重九的怀抱,一点点向秦光靠近。
眼看着秦光一脸得意地笑着伸出手,重九慌忙从后面抱住北山蘅的腰,死死地拽着不肯撒手。
颈上和腰际两股相反的力量互相较劲,北山蘅轻轻咳了起来。
重九不得已将手松开了一些,盯着秦光怫然嘶吼:
“你别碰他!!”
“放心,我对男人没兴趣。”秦光在北山蘅面上抚了一把,轻佻道:“不过教主这番身娇体软的模样,倒也真称得上我见犹怜。”
北山蘅冷笑一声,神情阴郁。
“你大费周章将本教忽悠至此,莫道又是为了流光策。”
“从前我只觉得《流光策》有趣,可自从听了高人一席话后,才知道那流光策不过俗物,哪比得上您这位徒弟价值连城?”
北山蘅眸光一转。
“您看到那四个字了吗?”秦光忽然抬起手,指向身后牌坊,“靝劢埊镹。”
北山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解其意。
“蘅教主是长生之人,怎懂得凡人对天长地久的追求?”秦光眼里流淌着嫉恨,但很快换成了渴求,“想不到今日,我秦某还有一个求长生的机会。”
“长生?”北山蘅嘴角露出一丝讽笑,“是长久地活着被人欺负?还是长久地活着当个祸害?”
重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秦光闻声朝他看过去,难掩兴奋之色:“这就是……楼氏的龙之子吗?”
北山蘅见不得那副饿狼见了肉的恶心嘴脸,冷冷道:“你既知他身负龙脉,就不怕遭受天谴,粉身碎骨?”
秦光按捺住想要去抓重九的冲动,舔了舔唇角。
“看来教主对帝王之血的了解,远不及秦某啊。”他假意叹息一声,揶揄道:“不如秦某为教主讲讲?”
“愿闻其详。”北山蘅淡淡道。
秦光慢悠悠后退了几步,在石台边坐下,优哉游哉开口。
“帝王之血一脉单传,是上古诸神给予沧族人的恩赐。若逢王朝更迭,则新皇需沐浴焚香,祷告问天,在紫薇台上斋戒三日,得到神明认可方能承袭血脉。”
北山蘅双手搭在膝上,一动不动,静静听着,眼睛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仿佛听得入了迷。
“这帝王之血虽然听起来玄乎,实际上却并不复杂。”秦光转向重九,语气带着淡淡嘲讽,“以龙脉喻人血,只是因为其与龙族有共通之处。”
重九闻言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等着下文。
“龙是兽,兽自然有兽性,有过渡期,帝王之血也是一样。”秦光笑了笑,“这个过渡期,通俗来讲,叫发情期。”
重九刷地看向北山蘅,恍然明白了些什么,目光变得露骨起来。
北山蘅剜了他一眼。
“处于过渡期的人,就和正由幼龙向成龙过渡的龙崽一样,虽然情绪容易波动,但却没有伤害力。”秦光面露得色,仿佛志在必得一般,“所以,蘅教主,你这个徒弟如今还伤不了……”
话音未落,一道月白色光束已然抵上他的喉间。
北山蘅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只从袖中伸出了左手,掌心向上,胳膊微抬,指尖稳稳地操纵着气刃。
“秦大侠,说完了吗?”他面无表情地问。
秦光脸色微微一变,感觉到颈间凛冽寒意,他梗着脖子道:“小蝶,抓住他。”
被冷落在一边的蛊人八风不动,仿若死了一般。
秦光开始慌起来,又重复道:“小蝶,你没有听到吗?我让你把他抓起来!”
小蝶仍是一动不动。
秦光掌心的黄色纸人受到震动,轻轻飘起来,随后很快坠下去。
“小蝶!”秦光吼了一声。
纸人四肢抖动着,发出翛翛的声音,凭空燃为一撮灰烬。
秦光心底慌张,转身欲逃。
北山蘅动作更快,运内力震断缚在腕上的长发,飞起一脚踹在秦光胸口,直接将他踢翻在地。
“秦大侠,你这武功不行啊。”
北山蘅指尖一指,气刃朝着秦光扑去,堪堪点在他手腕肌腱处。
“告诉你帝王之血秘密的那个高人,是法藏吧。”北山蘅目光阴冷,语气肯定,“藏在楞严山中的那本《流光策》,就是记录此事的。”
“你、你怎么知道?”秦光倏地盯着他,大出所料。
北山蘅没有回答,在脑中整理着思路。
“法藏让你来滇疆,是以分享那卷《流光策》的内容为交换,为从本教的弟子身上获得精血。”
秦光不置可否。
“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楚江盟也自诩东南水域一方霸主,竟会为了一本书,任人驱驰,沦为走狗。”
北山蘅神情讥诮,语气嘲讽。
“贵盟盟主竟然也不想想,法藏得到了龙脉,你要那《流光策》还有何用?”
秦光神色变了又变,自知上当,恼恨不已。
“这秃驴害我!”
重九闻言嗒嗒地跑过来,攥住北山蘅另一只手,指着秦光道:“师尊,他是不是比弟子还蠢?”
“嗯,你把他聪明多了。”北山蘅顺手在少年头上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