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有点紧张，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同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
再老套不过的搭讪方式。
程钧当即有点不悦，皱起眉头，刚要说一句关你什么事，却在触碰到沈凝的目光后，改了主意。
他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佯装没听见问了句：“什么？”
男人的回话，让人觉得搭讪成功了一半。
女生的同伴替她重复一遍：“你哪个学院的呀？我们系花想跟你认识一下呢。”说完几个人还哈哈笑起来。
沈凝的目光朝这边看得更频繁了。
程钧收回余光，淡淡回了句，“你猜。”
你推我往，女生心下认定肯定有戏，柔声对着程钧说道：“我猜你是体育学院的。”
又是一阵笑声。
程钧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蹬蹬蹬之后，沈凝就站了过来。
她没看周围的几个女生，强装镇定，语气官方：“先生，麻烦把您的帐结一下。”
“哦？”程钧声音含笑，“我刚刚结过账了吧？”
沈凝攥紧了手中的笔，在纸板上写写画画，不开心的嘟囔着：“还有前几天欠的债呢。”
程钧深有意味的打量着她，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紧接着说道：“那我现在没带钱。”
听见这话，被称为系花的女生立马表示：“我带了，我们带钱的，替你付吧。”
“不用。”
目的达到了。程钧推开椅子就要起身往外走，在与沈凝擦肩而过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在外等你。”
沈凝紧抿着唇，对几个女生点点头，回到岗位上。
仅过一分钟，她就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感到后悔。
敢做不敢当，待会程钧肯定会取笑她的吧。
沈凝又开始期望下班时间能晚一些，故意在店里磨蹭了会儿，直到程钧发了微信才出门。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刚才在店里的对话。
程钧散步，送沈凝回家。
沈凝突然说道：“你以后不要经常来我们店里了。”
程钧挑下眉：“为什么？”
“影响店里秩序，最近我们店里的女生多了很多。”
“这样不好吗？”程钧低低笑一声，“给你们店拉生意还不开心吗？”
沈凝小声咕哝了句：“谁要你拉生意，我们店都是靠实力说话。”
程钧点头，似乎颇为认同这句话，话锋一转：“那我下次换衣服吧，可能是这样穿显得太年轻了。”
“那你的眼镜也能摘掉吗？”沈凝快速朝他这边瞥一眼，“戴着好不习惯。”
“行。”
今夜的风有点凉。程钧把外套脱下披到沈凝身上。
依旧昏暗的路灯，把两个人身影拉长的同时，乖巧地抹去影子之间的空隙。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凝那句话，接下来的两三天，程钧都没来店里。
两个人的微信对话还停留在，那次表白。
沈凝不断的回忆，难道程钧听不出来自己那天是在开玩笑吗？还是因为不想追自己了。
胡思乱想着，推开门，一个佝偻着背的女人走过来，牵着十来岁的男孩。
沈凝认识这个女人，是附近的环卫工人。笑着问：“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女人跟孩子说了点话，孩子便乖巧的站在原地。女人佝偻着上前，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工作服还没脱下，张口说话的时候，便能看到少了一颗的门牙。
女人对她笑笑，口音听起来不像本地人：“姑娘，你们这里20寸的蛋糕最便宜的是多少钱呢？”
沈凝不假思索地回答：“要388元。”
“哦哦，那18寸的多少钱啊？”
沈凝柔声回答：“288元。”
女人用手拨开垂在眼前的一小撮有些糟乱的白发，低声问道：“有什么优惠活动吗？”
江正则擦完桌子，斜靠在收银台里的桌子上，用食指掩住鼻孔，眼神都不往女人这边看。
沈凝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一眼江正则，认真回道：“如果充值200元的会员卡，可以打95折哦！”
女人轻轻啊了声，随即不住地点点头，低头看向手中。
站在门口的男孩甜甜地喊道：“妈妈，快一点呀！”
沈凝趁女人转头跟孩子说话的时候，悄悄踮脚，没了收银台的阻碍，看到女人手里紧握着的一大堆零钱。还有几个硬币折射着黯淡的光。
沈凝心下明了，轻声提议道：“阿姨，如果觉得价格太高的话，可以买小一点的。一般来说12寸的就够一家人吃了呢。”
女人面色为难地叹口气，再回头望一眼孩子，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唉，不能小，是孩子要带到班里请同学吃的。”
沈凝随着女人的目光，落到小男孩身上。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的校服沈凝见过，是C大附属小学的。小男孩个子还未张开，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白白净净惹人爱。
稚嫩天真的柔软脸庞，与女人满脸的窘迫与无奈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人用气音切了声，
女人拘谨地问：“真不能再便宜点吗？”
沈凝心下明了，柔声问道：“阿姨您带了多少钱？”
“200吧，”女人怕不准确，手蘸着唾沫又数了一遍，改口道，“208.5。”
沈凝低头在手机按着什么东西，没立刻回答。
江正则因为女人的动作，和身上散发出的像垃圾堆的气味，掩了鼻子，语气隐约带了点嫌弃：“我们店里十八寸以上的没这么便宜，去别家店买吧。”
听这话，女人又望一眼小男孩，喃喃自语：“唉，孩子同学都吃这家店的…”
“我想起来了阿姨！”沈凝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拍着脑袋说了句，“看我这记性。我们店定期有幸运顾客的活动呢，我刚刚看一下，如果您点单，正好是最新的幸运顾客呢，可以给您七折优惠呢！”
女人看到曙光，面露喜悦：“那打完折是多少钱呢？”
围裙被人拉扯一下，沈凝对上江正则不解的眼神，眨眨眼，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沈凝趁刚刚就拿手机上的计算器算好了，她按了AC清零键，举起手机重新算一遍，让女人看结果。
“只要201.6呢阿姨。”
“那太好了！”女人把零钱双手递过去，眸中难掩激动，“那我要一个，明天来取成不？”
“可以。”
沈凝接过钱，按照面值放到相应的收钱抽屉里，拿出纸票放在收银台上，把笔递过去：“阿姨，您按照提示，填一下信息，明天我联系您来拿。”
女人没接过笔，敦厚地请求：“我不识字，姑娘你帮我写成吗？”
沈凝愣了下，随即点头：“好。”
除了姓名与电话，沈凝还问了男孩的年龄与对蛋糕图案的要求，女人临走前还特意握着沈凝的手道谢。
玻璃门被一双粗糙不堪的手缓缓合上。
江正则眼眸里有着怒气，说出来的话也呛人得很：“缺的钱谁拿？要拿你拿，别指望我和你平摊！”
“当然是我自己拿。”沈凝理所当然地回，边干着自己的事情边说，“我没说让你和我一起拿啊。”
“你很有钱是吧？”
整个过程没开口，一张嘴话里便是浓浓的火气味，再加上江正则有些扭曲的神情，让沈凝也有点生气。
沈凝停下手中的事，转过身来对上江正则的眼神，但她并没有发火，只不过少了平时的笑意：“不到一百块，我还是有的。”
江正则皱了皱眉，他察觉出来沈凝的语气有些变化，赶忙收敛了怒气，急忙解释道：“小凝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沈凝板着脸答道。
沈凝直勾勾的目光，在江正则看来像是打量小丑一般。灵光一现，他解释道：“那个女人如果在外面到处说怎么办！到时候其他顾客来店里问起，我们不好解释。”
尽管沈凝在气头上，但仔细想来，这话不是全无道理的。
其实沈凝也并不是突发的善心。大约半个月前，沈凝经常看到女人路过店里的时候都停留一会儿，好几次想推门又回了去。有时沈凝晚上七八点才回家，还能看到女人摸黑工作。女人似乎认得她，会朝她笑笑。
沈凝知道自己的出发点并没有错，她只是想帮女人一次。可经江正则一提醒，沈凝意识到自己做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