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地晃悠着,哪里月光明净她就往哪边走,等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停在了宫里的池塘边。
倒是个清凉又清净的好地方。
沈凝坐在美人靠边,支颐往湖里看。
都这个点了,池塘里还时不时有鲤鱼冒出水面,不知疲倦,在这一方池水中游玩嬉戏。
自在得很。
柳眉微蹙。
她怕是这辈子也不会过得这般自在了。
有两个丫鬟经过,看见池塘边有人还吓了一跳,急匆匆地过去,小声说着什么。
“诶这不是四公主吗?不会是知道要和亲想不开吧?”
“别瞎说,让公主听见就不好了!”
“怕什么,她又不像其他几个公主。”
“......”
沈凝低下眉,抿唇轻笑。
想不开?
她才不是这么傻的人呢。
沈国与圣狼国交战多年,战火连绵,纷争不止。两国百姓民不聊生,痛苦不堪。
圣狼国前些日子派使者拜访,说是愿意以和亲来换两国百姓的安居乐业。
沈国求之不得,并答应圣狼国定会仔细挑选和亲人选。
沈国共有七个待嫁公主,明眸皓齿,各有千秋。随便派出去哪一个,定能满足对方在姿色方面的期望。
可这和亲的对象,圣狼国国王,已年过半百。
据说,心狠手辣,暴虐成性,后宫妃子多半死于非命。
谁会愿意去和亲呢。
但仅用一天时间,朝内大臣便得到了一致的答案:没人能比四公主沈凝更为合适了。
沈凝换了只手支撑,暗自轻笑,肩膀微耸。
她回想着从宫中听说的那些个大臣、娘娘的话。
大臣举荐她,说因她样貌更为出众,圣狼国国王是个好色之人,定会宠她怜她。
那些个娘娘推举她,因她知书达理,读书用功。性格温和恬静,比自己家的女儿要大度识时务,派她去定能俘获圣狼国国王芳心。
但沈凝怎能不知道,派她去只因她背后无靠山无权势,可以任人宰割。
就算在圣狼国发生了点什么“意外”,也不会惹得朝中什么权势不满。
她心有不甘,却只得听天命。
若是能为两国百姓带来些安定,也算她尽一份力了。
只是她的未来,漂浮在急流上,不知会是哪个方向。
沈凝怀着心事,时断时续的蝉鸣声在此刻竟像催眠曲,让人乏了力气,失了清醒。
她在美人靠上昏昏睡了过去。
-
程钧批完最后一份文件,合上钢笔,把文件放到桌子右上角,随后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
一阵轻微的头疼袭来,程钧有些劳累,并未起身去卧室。而是支着头准备先闭目养神会儿。
大概是很久没睡过好觉,程钧居然睡了过去,胳膊紧贴着桌子,头也随之而枕下来。
他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干旱土地,他站在一条已经干涸的河流前,顺着岸边往里走,便能看见凭空出现的树林。
虽在梦中,程钧却感觉自己是有意识的。
起码这条路,这片树林他在梦里来过太多次了。
不厌其烦地,程钧拨开丛叶往里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一片掉落的桂花树叶的中央。
不出所料,穿着粉纱襦裙,躺在一片金黄树叶中间的还是那个女生。
程钧皱紧眉头。看着女孩的睡颜,在脑海里搜索着相似的面孔。
他是真的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却在对上女孩渐渐睁开的水眸一瞬间,心脏停了一拍。
紧接着,他从梦中醒来,心跳有些快。
程钧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看一眼手表,秒针马上要走到0,九点整了。
一瞬间,空气变得有些紧迫。
像是有什么感应,程钧忽地抬头看向偏右边的沙发,视线久久未移开。
两眼相对时。
警觉与迷蒙。
沈凝伸懒腰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
第2章 2(小修)
在看清沙发上女生的长相后,程钧额头蒙上层细汗。
就是刚刚,以及这个月频繁出现在梦里的女孩。
他喉结滚了滚,抓着桌沿的手有些用力,甲片微微发白。反应过来后,程钧拿着钢笔往手背上戳了下。
疼的。
那就不是在做梦。
而沙发上的沈凝,因扎眼的灯光顺势用手遮了遮眼。
她明明记得刚刚还是黑夜,转眼间就亮如白昼。
稍稍适应了些,沈凝才审视起当下的情况。
周围的摆设和家具奇怪得很,她的坐垫又是出奇的软,这里明显不是皇宫内部。
沈凝有些疑惑,自己只是在美人靠上打了个盹,怎么睁眼便到了此处。
她微抬头,仰视着扶着桌子的男人。
男人一头短发,衣着怪异,神色冰冷。
“你是谁?”
“这是哪里?”
声音同时响起。
程钧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我叫沈凝。”
程钧咄咄逼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我家?怎么进来的?”
沈凝自然听得出他语气中的不善,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几步就跨到她面前,因身高差挡住了大片的光,逼问着她。
沈凝感觉周边气息停滞一般,心跳因恐惧而本能地加快,扑通扑通。
面前若是好人,自不会因身份而害他。
可若是恶人,沈凝不敢设想后果。
她张口了几次都不作声,刘海沾一层汗湿,在男人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下,咬牙说实话:“我是沈国的公主沈凝。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说的有些急,带着略重的喘息声。说罢胸膛还起伏着,低头不敢抬眉。
程钧听到回答,眉头拧得更紧。离得近些,仔细打量着她,连身上的纱裙都与梦中一模一样。
程钧:“我还没听过有沈朝这个朝代。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不想对女人动手。”
程钧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单手拧开门,冷冷的睨着沈凝。
沈凝略微思索,她是没骗人的。
可这里确实跟皇宫或者说自己那个时代差了好多,难道这还是在梦里?
定是梦境罢了。
念此,她低头不理梦里的怪人,从发髻上拔下来一根簪子,轻轻地扎了下手背。
倒呲一口,疼得很,再抬头,什么都没有变。
又多扎了几次,白皙手背的红点连成了一个小圆。
珍珠般大的热泪不流经脸颊,直直落到手背上。
沈凝插回簪子,微抬头,吸了几下鼻子,看着程钧阴暗的脸色颤巍巍开口:“公子,我能问下现在是什么年代吗?”
程钧的回答令她瞠目结舌。
心里“咯噔”一声,沈凝的眼泪凝结在眼眶中,她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合适了。
沈凝了然程钧眼中的不耐,拂袖沾了眼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公子,我以性命起誓,刚刚所言无半句诓骗。”
绞着的细白手指,出卖了她表面上的从容。
程钧此刻根本不能理智分析她的话,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重复与她有关的梦境。那片树林,那堆桂花叶。
看见程钧表情稍有松动,沈凝乘胜追击。
她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我只睡了一觉就到这里,并无恶意,也别无目的。若当真是来到了千年之后,还请公子能暂且收留我。”
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呵,程钧觉得她在使美人计。
但是不能否认,她的容貌确实让人有些挪不开眼。比妹妹程冉关注的几个当红小花长相还要来得精致,尤其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杏眼,黑瞳像珍珠一样来回转,困在一波汪谭中。
程钧偏不吃这套。
他不由分地拉起沈凝,带着人往楼下走。
客厅门一开,程钧烦躁地从玄关处拿一件羽绒服丢给她,随后二话不说地关上了门。
程钧松了口气,上楼去书房,准备拿钥匙离开。
别墅里的怪异,实在让他也有些发憷。
如果那个女人还没走的话,可以送她一程,去警局,或是其他地方。
程钧眉头仍未舒展开来,推开门的一瞬间,握着门把的手青筋浮现出来。
“我,我…”沈凝披着羽绒服,从沙发上站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虽然极其不愿相信,程钧脑海里还是出现了那个荒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