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虞(2)

作者:白衣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只是这冰块似的小道士一如他的剑般沉默,招数屡屡被破也丝毫不焦躁,剑术为主,拂尘为辅与商行云缠斗,百招后也不见招式生老,浑身更是一点破绽都不露,进退有方,不让商行云抓到半点把柄。

“青崖观有你这般少年英才当真是道法高深后生可畏,我同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修为可是远不如你……”商行云对招间仍不忘打趣,施加巧劲擒住了明笙并不适合用于过招的白袍广袖,明笙为了脱难想也不想便挥剑斩落了去,商行云如法炮制又激得他弃了另一旁的广袖与前襟。

商行云在他剑锋上借力弹出丈外相对安全的区域,举高手里犹如白鸟蛰伏的一片衣袂:“小道长好生大的火气,不过再打下去怕是要有辱斯文了呀。”

明笙面目不见变化,一如先前冷漠,一步不落地将拂尘甩到跟前来,裹挟的雨水打在脸上都隐隐发疼,可见用了多少力,神情上却是不见任何变化,只是随着那张少血气的脸的接近,商行云竟模模糊糊产生了一股熟悉感,这感觉虽然模糊却异常坚定,一瞬间商行云竟怀疑自己与他曾经见过了。

这一愣神的功夫便使他差点落了下风,他急忙调动真气时,忽觉体内气海颇为翻涌,险些压抑不住。

此时明笙离他极近,忽见他双眼间血色涌动,半晌不见神情的少年眉峰轻微一蹙,显然与他而言是个颇为疑惑的表情,商行云斗笠下遮了黑纱,明笙看不清具体神情,只是直觉他状况不对,下意识便急退,恰避开了商行云使出的颇为狠辣的第一招,他手中不捉寸铁,却是五指成爪裂空而来,抓在明笙的剑上不见受伤分毫,倒是他自己被剑身震得半臂发麻。

明笙足不沾泥,又停在竹枝上,只是神情与刚才已大不相同,冷峻的声音裹挟浑厚真气而来,竟是发怒了的:“好个万鬼渊的血手郎君……商行云!你当真要弃义背道了么?”那声音如黄钟大吕,在场人都只觉心如擂鼓,更何况商行云这种气海不稳的人。

商行云强压着翻涌如浪的真气,脑海当中嗡鸣不止,知道自己又要失控必须尽快脱身,一边眼观周围漏洞一边勉力回应道:“商某怪道小道长何故未尽全力,原是还怕自己冤了人呢……小道长大可放心……这万鬼渊出来的夜叉修罗……可不曾有敢做而不敢当的道理……”

说完后,商行云却忽然察觉空气中压迫的剑意减弱了下来,竟是那小道士错开了神,他好奇去看,那少年原本一双冰霜似的眼里竟罕见掺了情绪,像是悲悯众生的神明垂下了眼,商行云隐隐约约的想,若他所料不错,那种情绪,大抵是伤心。

“商行云,我且问你,悬空大明寺一战,你究竟杀了多少人?可否见过一个名叫明渊的道士?”明笙质问这话时已拔剑出鞘再次上前急攻,迅疾的剑影与大雨融为一体分辨不清,商行云吃力招架,发觉他竟是起了杀心,一瞬间不知究竟是谁才是要走火入魔的那一个:“他是这天底下最慈悲的人!你若当真取了他性命,我便也不会留情!”

周围埋伏的人见此也布起阵来,倒不是阵法精妙,只是这作为阵眼的明笙太过难缠,商行云耳鸣目眩,已经隐隐听见了心底囚禁的那个恶鬼的桀桀冷笑,不禁手脚发凉,迫不得已,他携过背后被层层黑布包裹着的不虞挡下了明笙来势汹汹的一剑。剑气激荡,包裹着的黑布瞬间撕裂四散,露出底下黑黝黝的剑身来,那剑不映照一线光,好像所有光一经接触全被它吞噬,在昏暗中更是看不清模样。

明笙的剑又快了几分:“不虞剑当真在你手上!悬空大明寺的人当真是你杀的?”商行云借着天光去看,少年的眼睛里竟是失望与震惊。

有不虞剑的压制,商行云走火入魔的征兆便消失了,灵台越发清明,便越觉得眼前的少年熟悉,他一边对招一边思索究竟什么时候见过他,近百招仍不落下风,而明笙却呼吸加重,整个阵法有隐隐崩溃之意。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远方灯火处原已消散的琵琶声又响了起来,声音不再怨诉,杀伐铿锵令人心神巨震,隐有惊雷停雨之势,这手绝技音杀之术让大阵瞬时崩溃,武力不佳的直接倒在泥水里捂着耳朵痛苦翻滚,而方才催发内力到极致的明笙更是遭受大创口吐鲜血,一蓬血雾洒在雨夜里,他强撑自己没倒下,却是顷刻间攻守颠倒,他横剑在前,一边防备着商行云的招数,擦干了嘴角的血,又看向那灯火处:“何人在此?”

霎时间耳边一点雨声雷声都不见了,明笙只听得一个坚定健壮犹如鼓擂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琵琶声一撩一拨间,却是一个女子柔媚的声音:“不虞剑呢?把它交出来。”霎那间天光全无,明笙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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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鬼渊第三篇,没看前文不影响,但推荐一哈自己的大二儿子《一曲寒词》《我为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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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驿站一日

天光乍破,昨夜一夜急雨,今早的太阳也依旧敞亮。

商行云在一个破旧的驿站打坐了一夜,被那少年接连追了五天,他也确实体力不支了,然而危机未解实在不敢合眼,商行云看向干草堆上沉沉睡着的少年,倒是罕见起了不平之心:“追着我喊打喊杀,到头来还得让我救命,真是个小祖宗。”他不愿暴露身份增加烦恼,便摘了蓑衣斗笠和外面的一身黑衣,扮了个不起眼的江湖人模样,又从驿站翻出来了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拿在手里便当作武器了,商行云瞧着手里新得的武器,不禁感慨万分,这竟是他奔走万鬼渊十三载后的第一把刀兵,而先前自己的兵器皆是养剑谷的上品,何来这么委屈自己的时候?想到养剑谷,原本明朗的心情又阴沉下来,他整理整理思绪,便拿着武器出了驿站衰破的木门。

明笙感觉到自己快醒了,他能感知到身旁是温暖的篝火,也能闻到野菜在锅里熬出来的芳香,甚至能感觉到旁边有个陌生人,可他就是睁不开眼,直到一股土腥味越来越接近鼻腔,甚至被人强硬灌进嘴里,他才终于狂咳着醒过来,甫一醒来顾及不得自己胸腔的剧痛便撇开头没好气开口问:“什么味?”

转头看见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一边半扶着自己一边侧着身子偷偷憋笑,手里勺着的黑乎乎的东西都落在了自己的前襟上。他顾不得嫌弃,突然想起什么在旁边摸索,扯动了胸前的伤口,疼得缩了起来。

“你伤得厉害,可别乱动。”男人终于转过头来,还算俊朗的一张脸,被下巴底下没有收拾干净的胡茬毁了一半,一身落拓,满襟风尘,眼睛里有明笙这个年纪所读不懂的深邃,明笙知道,这样的人泰半是江湖里的漂泊客,可他跟那些人又不一样,他身上像是有一层隐隐约约的雾气,集合了所有漂泊浪子的特点,却又谁都不像,鲜明独立得像是覆盖着山岚的险峰,雾气的背后又隐隐给他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那人的嗓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小道……小……小公子,你失血过多,这是我亲自挖来的野山参,补血着呢。”没等明笙问话,那人又道:“我叫尚昀,昨夜擒商行云那贼时镇守坤位,离公子最近,之后来的那人内力强悍,硬碰不得,我便带公子逃了。”

商行云说着早就想好的说辞,搅弄手里的山参汤:“可趁热喝吧,凉了怕是更难下咽了。”

明笙仍旧是那副没什么神情的面容,却少了那份凌冽的杀气,除却了莲花冠,少了高高在上的疏离感,披着头发,就跟个怪脾气的寻常少年一样乖乖坐在茅草堆上接过商行云手里的汤,低声念叨了一句:“他不是贼。”

声音虽然小,商行云却听得清楚,他压下内心的惊奇又试探道:“小公子是在说商行云么?他受了内伤,弃了不虞便跑了,现下怕是九死一生。”将不虞剑放到他身边,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动作,说到九死一生时见少年骤然抓紧了自己本就残损的衣摆,他心里有事,不敢抬头看人,商行云便看着他头顶的发旋温和道:“小公子有心事?若不妨事,不若说与我听听?”

小道士试探着抬起头,商行云便与他对视,少年仍是没什么情绪的眉眼,昨夜看来尽是冷冽,现下却觉得温润,带着不识尘世的干净:“我久住青崖观,原不是什么小公子,俗家名唤谢兰庭,也已许久不曾用过了,尚大哥无需见外……只是……你当真亲眼所见商行云重伤而逃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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