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有了什么?”司马敬曦一头雾水。
刘伯笑眯眯地说道:“小王爷啊!”
“哐当”,粥碗从司马敬曦的手中滑落,摔了他一身的粥,他全然不在意弄脏的衣物,他指着山映雁的肚子,愣愣地看着刘伯,结结巴巴地道:“小王爷?你是指,阿雁她,她……”
司马敬曦不敢想象,前世的他,活了二十四年,把阿雁娶到家有五年,都未曾有过一儿半女,哪怕是在他遇到阿雁之前,也没有过孩子。他一下子整个人都傻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夫君,你有没有烫到。”山映雁急忙忙检查,看有没有伤到司马敬曦。
“阿雁,你别动,我没事,千万别伤着你。”司马敬曦慌慌张张地站开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碰伤了阿雁,他手足无措,求助地看向刘伯。
“王爷别慌,属下这就去请太医来。”
等太医来了,确认了山映雁怀孕了后,司马敬曦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前世的他有想过要和阿雁有个孩子,借着孩子拉近两人的距离,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阿雁都没怀上,他就死心了。而现在孩子就这么来了,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昨日热闹地景象,莫非是他做了好事,积了善缘,才能得到儿女缘分?
司马敬曦静静地抱住他的王妃,心里尽是满足。
山映雁拉过司马敬曦的手,将其放在她的肚子上,笑道:“再给他生个弟弟,以后让弟弟来保护哥哥。”
她是知道的,清河王的死一直是她夫君的心结,府上还偷偷供奉着清河王的牌位,他每天都会去上香。
“好,弟弟会永远护着哥哥的。”
下午,忙完手头政务的席修齐来到楚王府拜见楚王。
“王府里到处挂了红绸,主公这是要娶小妾?臣是不是得备点礼物。”席修齐调侃道。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过礼物还是要备的,阿雁她怀孕了。”司马敬曦得意地朝席修齐炫耀。
“谁家有孩子子弄这个,又不是成亲。”席修齐语气酸酸的,明明是他年长,他都还没有孩子。
“羡慕吧,羡慕你也挂去啊。”
席修齐被他的话逗笑了,他扬了扬手中的请柬,“已经挂上了,今日来就是来送请柬的,臣要成亲了,到时候还请主公赏脸。”
司马敬曦欢喜道:“你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本王都替你急。对了,你家夫人要不要从楚王府出嫁,本王打算认她当个义妹,算是报答韩将军两次相救之恩了。”
席修齐叹气,楚王爷脸皮怎么还是这么厚呢,“宛凝和我同岁,年长于王爷。”
司马敬曦不情不愿地回道:“那就义姐吧,本王吃亏点,让席相占些便宜。”他有孩子了,以后席修齐免不了要多承担些政务,谁让他是姐夫呢,楚王爷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多谢了。”
一切都在变好,只有最后一件事情困扰着司马敬曦,当他有了孩子后,这件事压在他心头就更难受了。
永元十四年,距离前世他的死期还有四年。
司马敬曦收起了玩笑之心,正色道:“席相,本王有事请教。”
“主公请说。”席修齐预感到楚王有重要的事要问,也严肃起来。
“若是四年后大旱,楚国之民可扛得住?”若是扛不住,是否又会发生叛乱?他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主公问错了。”席修齐回道。
“本王不解席相的意思。”
“往前数两百年,楚地历经三朝,此地有过六位侯爷、八位王爷。此间徐州所记载的各种旱灾、洪灾、蝗灾等不下六十次,其中大灾不下二十次,主公放眼望去,楚国之民可还在?楚国历代王侯的后人可还在?”
百姓远比世人想象中的更加坚韧,而所谓的王公大臣们也远比想象的脆弱,国之根本是民,将国家延续下去的不是王公大臣而是无数黎民百姓。
楚王没有回答,席修齐继续说道:“无论百年还是千年,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将会一直繁衍下去,灾难又有何惧?因而臣才说主公问错了,该问的是楚地官员是否能扛得住。”
司马敬曦又问:“那我等是否能扛得住?”
席修齐答道:“臣以为没有抗不过去的天灾,只有挡不住的人祸,四年之后,主公认为可有人祸?”
席修齐的言外之意就是楚王你是否能当一个好王爷,你若能当,那就没有人祸,天灾就不可怕。
听完席修齐一番话,司马敬曦顿悟,原来如此,前世杀害他的元凶不是楚地乱民,也不是背后算计的清河王,而是他自己,他才是那场人祸的源头。
楚王爷呐呐自语道:“是我错了。”
全文完。
第六十四章 番外
前世:
延平元年秋,楚地叛乱,席修齐救援来迟,楚王夫妇被乱民所杀。
延平二年夏,席修齐被罢官。
延平二年秋,屯骑校尉韩安宴与鲜卑交战,因粮草耗尽,战死沙场。
延平三年春,群臣以“帝不详”,废除年仅六岁的小皇帝,迎立清河王,改国号为永宁。
永宁二年,皇帝任命张和泽为车骑将军,出战鲜卑。
永宁三年夏,张和泽击退鲜卑。
永宁三年秋,京城睡仙峰上,满面风霜的席修齐如同一座石像般静静伫立在白雀庵前,任凭瑟瑟秋风撩动他灰色衣裳,他依旧纹丝不动。
落叶飘零,佛音空寂,仿若天地之间只余他一人。不知过了多久,白雀庵的大门缓缓被推开,玄静师太从里头走出来,见到席修齐,有几分惊讶,她道:“席施主,多年未见了,进来喝杯热茶罢。”
“不了,多谢师太好意,容我在此处待一会吧。”席修齐苦笑,当年师太劝他离开,他固执不听,如今邀他进入,他反而不敢了。
世事变化得太快,快得连反思都来不及。当年楚王不喜他,他待不下去,请辞了楚相,他是满怀愤懑离开的,楚王鱼肉百姓迟早会遭反噬,他只是可惜了楚地之民以及唯一和他有相同观念的楚王妃,可他终究还是无能为力,不能救她于水火。
回京后,元帝司马敬曜任命他为少府,在这位贤明的帝王的治理下,那几年的少府时光,让他能大展拳脚,唯一的缺憾是太过繁忙,以致于他连去看宛凝的时间都没有。
后来,元帝突然病逝了,鲜卑立即来犯,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好不容易平稳了京城后,严垨将军殉国的消息传来了,那一刻,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立即地派人前往楚国,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再后来,他、韩安宴还有其他的元帝的势力被一一拔除,周太后和年幼的小皇帝完全不是对手,朝中大臣纷纷倒向清河王,不愿与之同流的官员们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清河王就在群臣的阿谀奉承中登上大位。
前一阵子,皇帝竟派人来请他入朝为官,席修齐当即拒绝,后来又遣人来请了几回,他不为所动,甚至不愿意给来的人开门。他席修齐有为民请命之愿,可他绝不为这种将天下当作棋盘将百姓视为棋子的人办事,与鲜卑人之战,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而这一切都是拜如今的皇帝所赐。
他靠着白雀庵的墙壁席地而坐,双眼紧闭,这里头有他最想见的人,可他不敢去见她,从韩安晏死后,他就不敢登白雀庵的门了,以前他保不住韩家,护不了她,后来连她唯一的亲人都救不了,他没脸见她。
“怎么坐在风口。”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席修齐猛地睁开了眼,果然是她,他贪婪地看着面前的人,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听闻皇帝请你去做官,如何还落魄至此。”韩宛凝蹲下身,抚上他乱糟糟的头发,这个样子的他真让人心疼。
“我回绝了。”席修齐握住了韩宛凝的手,将其贴近他的脸颊,暖暖的,他好想将这一瞬间的温暖永久留下。
“为何,你不是醉心官场吗?”
“不愿意和小人共事。”他的声音里透着悲凉,“我醉心的从来不是官场,原以为你是懂我的。”
“我懂的。”她不过是气他这么久不来看她,她以为她能自绝红尘,可有的人已经融入骨血,弃不掉,忘不了,“修齐,我们去隐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