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元纬甩袖进了门,不再和戴融多说一句,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提剑砍了戴融,以他的身手杀了戴融不过是轻而易举,可府里头还有窦家一大家子人,真惹恼了外面那帮人,危及家人性命是相当不值的。
而此时在皇宫中丝毫不知道外头的事情的窦家三兄弟也在这场家宴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平日里不服管的楚王和对他们多有不满的皇上今日异常的安分,甚至到了乖巧的地步。窦先心里发堵,察觉到了危险,这么多年的战场经验,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窦先没心思在这场虚假的家宴上多费功夫了,直接向太后告退。
窦太后知道窦家和皇上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就同意了,“你们政事繁忙,哀家就不多留了,都散了吧。”
窦先三兄弟匆匆忙忙地出了长信宫,而皇上和楚王却意外地没有离开,皇帝司马敬曜对窦太后说道:“朕今日无事,请母后不要赶儿臣,儿臣想多陪陪母后。”
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今日之后,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还能剩多少,司马敬曜不愿意去想,他和太后之间的恩恩怨怨根本算不清了,滔天的仇恨以及偿还不清的恩情,让他在下最后的决定时有多么的纠结,他怀着复杂地心情赖在这长信宫,不愿去想明天会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是她的儿子,而她也还是他的母后。
皇帝突如其来的撒娇,让窦太后一愣,她好像很久没有看到皇帝这个样子了,这让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好,哀家也许久没和你们兄弟两好好说说话了。”
窦太后温柔下了的语气,让一旁的司马敬曦紧紧咬住了牙关,他赶忙低下了头,以免泄露出自己的情绪,母后最爱的永远是皇兄,可她也在他的身上倾注了母爱,他们梁家出事的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他一直都是把太后当亲生母亲的,然而今天之后,他可能会没有娘亲了,这样的抉择真是太过残忍。
第四十八章
司马兄弟满怀心事和窦太后话家常,期盼着刻漏流得再慢一点,让此刻的温馨留得更久一点。然事情总归是不如人意的,长信宫一女官忽然匆匆而来,在窦太后耳旁说了些什么,窦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司马敬曜始料未及,他明明已经掌控住了这长信宫,以为要事成之后太后才知晓此事,没想到还是有落网之鱼,不过他也不慌,这个时辰了,所有的布局都已经收网了。
“皇帝,你真是好样的,你利用哀家来对付窦家。”窦太后用手撑住桌子,姣好的面容上尽显狰狞,她视若亲儿的人欺瞒利用她,她的家人敷衍她,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窦家和皇上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所以他们一个个的才那么抗拒两家的联姻,他们已经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了。
窦太后怒了,司马两兄弟便直直地跪在窦太后跟前。既然瞒不住了,那就敞开天窗说亮话,皇帝司马敬曜把这些年的委屈发泄了出来,“母后,窦先把握朝政十年,朕已经忍了他十年了,朕才是皇帝,朕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这还只说了窦家从他手机夺了权,还没有算上梁、宋两家的仇,司马敬曜顾及着窦太后,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些事说出口,因为一旦说了,他和母后的母子情便一分都没有了。
窦太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着皇帝,这个早已脱离她的羽翼的孩子,这个她一直护在怀中的孩子,“那你可知是谁让你坐到这把皇椅上的?”
她和窦家为了他双手沾满了血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就这么对待他们吗?
司马敬曜抬着头,直视着窦太后,丝毫不退让,窦家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他们自己,根本不是为了他,“母后总说朕的一切都是窦家给的,那窦家的一切又是谁给的?是朕的父皇,只要朕是父皇的儿子,朕就有资格坐到皇位上。”
窦家一直提醒着他,他是被窦家推上皇位的,可窦家人是否又记得他们家能有如此的权势和富贵,又是谁赏赐的?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否对得起一手提拔他们的先皇?
提起先皇,窦太后瞬间就红了眼,如果不是她的夫君过早地离开了她,她根本不需要面对这些伤心的事,他一直把她护得很好,只有有他在,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可惜他已经不在了,徒留她面对这些尔虞我诈。
眼前相似的面容却不是一样的人,窦太后冷笑道:“如果不是哀家,哪怕当年被立为太子的是你,你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你的父皇把一切都给了我,而不是你,哀家若说你没有资格,你就没有资格。”
司马敬曜苦笑,母后说的没错,他的父皇除了江山,剩下的眼里心里都只装了母后一人,若非母后,他的父皇怕是根本看不见他。
“那母后要将父皇辛苦经营的司马家的天下拱手让给别人吗?母后对得起父皇的一片深情吗?”皇帝追问道,他的父皇可能对很多人不好,可他对窦太后对天下百姓无愧,太后包庇窦家可有想过他父皇,可有想过他父皇倾心护着的天下?
这话刺痛了窦太后,她想起了她夫君的案牍劳形,想起了他的朝乾夕惕,正是因为他放不下这天下,才会早早地抛下了她。
她对窦家的行事有耳闻,可她兄长沙场征战,也为这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如果她的夫君还活着,他容忍得下窦家吗?窦太后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忍不下的,他的夫君当年就如现在的皇上一样,把马太后一族打压到无法东山再起,而马太后还是先皇的亲生母亲。
侧卧之塌不容他人酣睡,帝王之路自古便是残酷的,可她的夫君把所有的情、所有的纵容都尽数给了她,她又怎么能忍心破坏他守护的天下。
“若皇帝敢对窦家赶尽杀绝,那就别怪哀家不客气。”说完,也不等底下那两兄弟是什么反应,她就让女官搀着起身离开了,她也老了,说不准哪天就去见她夫君了,在那条黄泉之路再遇时,她不希望等候已久的夫君对她失望。天下?江山?谁爱折腾谁去折腾吧,她实在没法喜欢间接夺走他夫君的江山。
出了长信宫还远未到宫门的窦先三兄弟就被皇宫侍卫包围了,窦先已经明白过来这是皇帝的算计了,他抽出随身的佩剑,睥睨着众人,千军万马他都面不改色,区区一些黄口小儿根本不足为惧。
窦家众人均有武艺傍身,众侍卫久攻不下,御前侍卫拿出弓箭,正欲解决窦先,韩安晏赶来阻止了他,“皇上有命,不得伤及他们性命。”
御前侍卫道:“窦先武艺高强,一般人近不得其身,我只伤其大腿,不伤性命。”
韩安晏不同意他的做法,“窦先虽不是好人,可他终是沙场名将,暗箭伤人不妥,我去会他。”
说完,韩安晏提刀上前,他苦练武艺,只为今日,他的父亲一身正气,他也要赢得坦坦荡荡,他要亲手打败窦先。
韩安晏和窦先交战几百回合,窦先因之前对抗众侍卫耗了体力,最终不敌韩安晏,被其所俘,窦先被俘后,其他窦家人均不足为惧了。
而宫门外,郭景实力不济,被严垨斩于剑下,他倒下后,最后看了一眼宫门,它正散发着不可侵犯的气势,天子之地,果然不简单,他还不够格吗?郭景饮恨而终,余下的人群龙无首,很快被制服,宫门外恢复了宁静,只多了一地的暗红。
窦家被围住,郭景已死,窦家的党羽急了,大难要临头了,他们急忙收拾细软,四散而逃,却被搜捕的李虞和刘禹抓个正着。
长乐少府中邓璜面如死灰,他的府邸已经被皇上的人围住了,郭景兵败,京城城门依旧紧闭,城中都是皇上的人,逃无可逃,并州的兵马也已经来不及救援了,一切都完了,他只能引颈受戮。
司马敬曜以雷霆手段制服了京城的窦家及其党羽,冀州的清河王随后领兵迅速清理了并州窦家的势力,校尉严垨接管北军,整顿军纪。
忧患已除后,皇帝派人一一审查窦家党羽,罪行累累的斩首示众,罪名较轻的革职流放。
至于窦家人,司马敬曜看在窦太后的面子上,对其从轻发落,收回窦先大将军印信,贬为平陵侯,革除窦家其余人的官职,将窦家众人都迁至窦先封国扶风郡,并派了一位严厉的相辅佐窦先,虽说是辅佐可实际上是监控,以免窦先再生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