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183)

甲胄撞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方正平走到她的身边,焦急道。“长公主!不能再等了!”

“可、可九皇子还没来!”武岳神色慌张。

“不能再等了!”方正平单膝跪了下去,神色痛苦:“长公主——请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

仇远现在庆幸刚刚没有收刀,这刀看着帅,但是收刀麻烦。

异形弯刀横在方正平毫无防护的脖子上,他道:“要是急着投胎,我就送你一程。”

方正平看也不看他,悲声道:“长公主——”

终于,秦秾华开口:

“开船……”

“你——”仇远沉下脸。

“立即开船。”秦秾华又重复了一遍。

仇远还想说话,武岳拉了他一把,目光复杂地示意他去看留下血迹的围栏。

片刻后,仇远嘴唇拧了一下,面色阴沉地收起了弯刀。

“……我说到做到。”他阴沉地看了秦秾华一眼,转身离开。

连接商船和码头的木架桥被人收起,商船渐渐驶离岸边,忽然——一匹快马冲出密林!

秦秾华心如擂鼓,目光中除他再无一物。

身高八尺的少年翻身下马,躲过穆氏部曲射来的箭矢,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飞隼一般冲入敌军!

“是九皇子!”船上响起惊喜的呼声。

仇远猛扑到船边,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砍杀中不断逼近码头。

能像砍瓜切菜般一路杀出狐胡亲兵的,除了秦曜渊还能有谁!

不断有人涌上,又不断有人倒下,少年手中寻常至极的制式大刀仿佛成了什么神兵利器,无情地收割着胆敢侵犯猛兽领域的鬣狗群。

仇远看着他暴戾的眸光,浴血的面容,身体中的热血也在随之激荡!

杀!

杀!

杀!

除了如此雄主,还有谁配让他低下头颅?

“我来助你!”

仇远朗声大笑,从一旁弓兵手中夺过弓箭,转瞬便射中敌军数人。

风越来越大,商船已经完全离开了岸边,秦秾华疾声道:“放绳子!”

话音刚落,一端绑着石头的绳索便被扔上了岸边。方正平抓着绳索一边,对正在靠近码头的秦曜渊喊道:“殿下!”

郳音急了,怒声道:“杀了他!”

无数狐胡亲军朝着秦曜渊冲去。

少年一个飞扑,在石头落入水中的前一刻抓住了绳索。

“放箭!”郳音怒声道:“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一支支箭矢向着挂在船外的少年飞射,秦曜渊在箭雨中咬牙往上攀爬。

“渊儿!”秦秾华忍不住探身去看,谭光一把将她按了下来:“长公主小心!”

一只流矢从她头顶飞过。

射箭的那名穆氏部曲还未放下长弓,脖子上先感到一凉。

他看见自己的鲜血飙飞出来。

郳音一脚踢倒这名惨遭割喉的小兵,怒声道:“你想害死谁呢?!”

秦秾华从地上起身,跌跌撞撞跑向方正平所在的甲板边缘,向已经爬到了半中央的秦曜渊伸出手。

“渊儿!拉住我!”

她不顾甲板尘土,拼命向船下的秦曜渊伸出血迹斑斑的右手。

秦曜渊的左手松开绳索,向她努力伸了过来。

只差一寸,他覆满鲜血的指尖就要与她相碰。

咻!

一支箭矢擦着秦秾华的面容而过,旁边传来轻轻的噗嗤一声。

冰冷的箭镞射中了方正平的咽喉。

他睁着有一丝茫然的眼睛,高大的身躯向后仰倒。

麻绳从他手中快速松落。

“渊儿!”

秦秾华瞪大眼,拼命够出的右手只抓到一抹残留的温度。

波涛汹涌的大河转瞬就吞噬了少年的影子,跌入河水前的那一刻,他张开嘴,似乎想对她说句什么。

她呆呆看着吞噬了少年身影的浪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会水。

码头上的郳音松了口气,拍了拍身边一个瑟缩的穆氏部曲:“这就对了嘛,杀人也是要动脑子的,射对了地方,那就事半功倍——”

他话音未落,扫向商船的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

一个绛紫色的身影,翻过围栏,在无数惊叫声中纵身跳下。

“秾华!”

天寿帝撕心裂肺的喊声从水面上远远传来。

秦秾华头也不回,朝正在沉入河底的少年坠去。

他怔怔地看着她,像是醒着见到了幻象。水流洗去了脸上血污,乌黑透紫的眼眸里只有她一人的身影。看他眼神,秦秾华就知道,他没有期待过她会跳下来救他。

多年前的那个晌午,她见到的也是这样一双眼睛。

在遇仙池清澈的水面下,艳红的锦鲤摆尾游过身边,她向水波荡漾间不断下坠的少年伸出手时,他也是这般表情。

有点呆,有点愣,那双晶石般剔透冰冷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她只是向他伸出一只手,他就用了一生来回报。

她伸长右手,终于扣住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

“如果死的是我……你也会……以大局为重吗?”

她会——

如果没有遇到他的话。

第103章

汹涌的骇浪裹挟着飘零落叶般的二人, 在玉河水中急速前进。

河水湍急时,他护着她的后脑,河水稍缓时,她带他浮出水面呼吸。她不记得自己坚持了多久,意识在反复缺氧间变得混混沌沌,一个迎面打来的浪头就是她最后的记忆。

不知过去多久,潺潺水声唤醒了她。

秦秾华刚一睁眼,一道刺目的光线便涌进瞳孔,她条件反射举起右手挡在眼前。

两道斑驳的土黄色山壁从视野边缘伸入天空,夹着一颗红色的火珠子, 火珠子的光烤在身上, 微微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渊儿!

秦秾华猛地回过神来,强撑着身体从满是砂砾碎石的粗糙地面坐了起来。

她一坐起, 身上的水就哗哗往下流。

不远处,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玄衣少年。秦秾华挣扎起身, 踉跄着朝他走去。

“渊儿……渊儿……”她抱起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不住叫着他的名字。

少年肤色惨白, 也不知是泡了太久,还是失血过多。秦秾华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 连忙去摸他鼻息和脉搏。

鼻息还热,脉搏还在。

秦秾华骤然脱力, 又想哭又想笑, 抱紧少年头颅, 许久一动不动。

半晌后,她稳定心神,抬头观察四周环境。

一条宽约三十尺的小溪静静流淌在他们身边不远,溪水清澈见底。两块寸草不生的嶙峋山壁高耸入云,直通天路。小溪上游方向有几道分流,分流来源方向各不相同,它们在大峡谷下汇聚,奔流向没有尽头的尽头。

秦秾华小心放下少年,起身往前走去。她不敢走得太远,一路都在回头观望少年是否安好——好在没走一会,她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山洞。

她急忙回到溪边,扶起少年往山洞走去。

秦曜渊高大的身量在这时成了累赘,秦秾华走一刻歇两刻,手脚都在颤抖。

短短的一段路,她从旭日初升走到烈日高悬。

放下秦曜渊时,她已经满身大汗。跳船前,她便脱掉了厚重的狐裘,如今寒风一吹,湿透的衣服传来刺骨的冷意。

她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期待打开,失望而扔。

湿透的火折子滚到一旁,不动了。

秦秾华没有想过自己那点力气能钻木取火。更何况——她举目四望,除了零星几株野草外,光秃秃的山壁下别说树枝了,连灌木都不见一棵。

放弃不是她的风格。秦秾华望着天上耀目的太阳,心里有了决意。

她脱下秦曜渊身上的外袍,解开他的衣襟,努力不去看他身上重新撕裂的伤口,闭着眼睛扒下他的里裤,抱着**的衣服,摇摇晃晃地走到洞外,找了个直射阳光的地方铺开。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不醒的少年,咬了咬牙,脱下自己的衣服。

将两人的衣服都铺开后,她又找了几块鹅卵石来镇衣,确保衣服不会被风吹走后,她回到山洞避风。

衣物晒干的时间是漫长的,秦秾华等待的时候,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抱膝靠着山壁,呆呆看着躺在对面的少年,视线固定在他安静的睫毛上。

跳船的那一刻,她心里一片空白。大脑还未回过神来,身体已经追着少年坠入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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