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121)

结绿上辈子走得早,大概唯一的好处便是不必看着她走向死亡……她那般的性子,到时不定把眼睛哭瞎。

不由自主地,秦秾华又叹了口气。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她又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呢?

过了一会,安顿好十个宫女的乌宝回来了。

“公主,奴婢需不需要拨几个人,专门看着怜贵妃派人的十人?”

“不必。”

秦秾华坐在书桌前,批复着未完的案牍,头也不抬道:

“以怜贵妃的脑子,大约是想用美人计来给九皇子吹枕边风。把那十人都安排在九皇子住的偏殿里,不许她们靠近主殿,便无甚担忧的。”

乌宝犹豫片刻,说:“公主不怕她们真的吹到枕边风?”

秦秾华笑了笑,拿起写了字的案牍,在夕阳下吹了吹新鲜的墨迹。

“若真如此,我反倒要感谢她们呢。不发现弱点——”

她笑道:

“又哪能攻克弱点?”

……

秦曜渊习武归来后,径直入了寒酥池。

他脱下被汗湿透的裋褐,光着脚踏入热气腾腾的寒酥池,捡起池面飘荡的木瓢,舀起满满一瓢,从头往下倾倒。

热流冲过乌发,使乌发更乌,滴过鸦睫,使鸦睫越鸦,流下白皙而开阔的胸膛,淡了那一条条斑驳疤痕。

池水是肉眼可见的热,少年的神情也是肉眼可见的冷,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刀尖泛着危险的寒光。

他洗净身上的污浊,踏出寒酥池,带出一阵瀑布般的哗哗水声。

擦身,更衣,他熟练地进行着必要的步骤,当他想要披上外衣时,却发现往日站着乌宝的前庭,现在站着一个面生的宫女。

宫女手中抱着他的外衣,秦曜渊眉心微皱,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殿下,更深露重,为免着凉还是披上外衣吧……”宫女含羞带怯地追了上来,提着外衣就想往他身上盖。

顷刻,宫女惨叫,外衣落地。

秦曜渊松开宫女的手臂,那手立即软绵绵落了下去。

宫女又怕又痛,双膝软倒,脸上涕泪横流:“殿下……”

躲在暗处观看的乌宝忍不住啧啧有声:不愧是公主教出来的殿下,辣手摧花,眼都不眨。

秦曜渊面无表情,声音如同浸过隆冬腊月的井水:“你是什么人?”

“奴婢是怜贵妃娘娘派来伺候九殿下的教导女官,奴婢名叫旖旎,对殿下绝无坏心……”宫女梨花带雨道。

“旖旎?”秦曜渊挑起唇角:“旖旎是婀娜多姿的意思,你也配?从今往后,你便叫大黑。”

旖旎,不,大黑脸色一僵,连泪珠都停滞了。

秦曜渊寒声道:“乌宝。”

乌宝不敢再装空气了,赶紧趋步走出屋檐:“奴婢在。”

“扔出去。”

秦曜渊转身,大步雷霆走出。

主殿寝宫外,碧琳守在门口,见了秦曜渊忽然出现,面上一愣。

“殿下,您现在不能进去,公主在……”

秦曜渊要去的地方,谁也拦不住,碧琳是拦不住,也不敢拦,她眼睁睁地看着秦曜渊踢开紧闭的房门踏了进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秦曜渊走进寝殿,正想找女骗子算账,却在措手不及间入眼一片雪色。

结绿短促地惊叫一声,急忙将秦秾华刚脱下的罗衫披上她的身体。掩映在雪肤上的半透罗衫欲迎还拒,使得情况更糟,处于困境中心的人显然意识到了,她恼怒咬唇,紧接着一个闪身躲入屏风。

“谁让你进来的!”她声音染上一丝薄怒。

秦曜渊这才回过神来,冲击之中,随着本能往下涌的血液现在又涌了回来,冲得他头脑发晕。

秦秾华的质问让他本能地发憷,那雪白晃了他的眼,也晃得他忘记了自己进来是做什么。

如此种种,让他理不直,气也不壮,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女骗子的质问。

分明她已躲进了屏风,那纤腰,雪峰,笔直颀长的双腿,还有秀美凤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慌张,却还是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血脉贲张,热血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失控涌去。

“殿殿殿下……”这时才追进殿内的乌宝险些被自己见到的一幕绊倒:“你流鼻血了!”

秦秾华在屏风背后迅速穿好衣服,等她走出屏风,外边已经只剩乌宝和结绿。

少年不见踪影。

“人呢?”秦秾华皱眉道。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殿下……跑了。”

第72章

亥正的更声响起时, 结绿进来禀报, 九皇子未归。

子初的更声响起时,结绿第二次进来禀报, 九皇子未归。

等到子正了, 结绿终于禀告,九皇子归来了。

“可是……九皇子回偏殿寝室了。”结绿看着她的眼色说道。

秦秾华一愣,旋即回过神来:“知道了, 你下去罢。”

结绿退下后, 秦秾华继续埋头桌上永远处理不完的案牍信札, 自从她将手中的情报系统整合为控兽处,宣传力量整合为既明书坊, 财政资源整合为极天商会后, 她的工作量较之刚重生那会已经少了许多。

但只要有心,事情永远是做不完的。

丑初的更声响起后,结绿进来挑了挑灯捻, 看着秦秾华伏案工作的背影,想说什么, 最后还是忍下了, 默默退出带上了门。

四更的更声在窗外响起, 秦秾华如梦初醒,揉了揉发干的眼睛, 抬眸看向黝黑的窗外。

再不睡, 天都该亮了。

她简单收了桌上的东西, 脱下外袍的时候不禁又想到先前的乌龙。

……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了吧。

上了床, 床是冷的,被子也是冷的,这冷她从前习惯,如今却觉得陌生了。不但床的温度让她陌生,忽然之间过于宽广的床榻也让她惊奇。

她在架子床上辗转反侧,总算找回从前熟悉的感觉,正当她的意识慢慢沉入梦乡,同个宫殿下,另一人还在深夜不眠。

秦曜渊在床上烙饼子。

夜里见到的那一幕像生根一样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越强迫自己不去想,想得更多,想得更多,身体越燥热不安。

每夜睡在怀里的寒玉没有了,这床空得很,热得很。

秦曜渊烙出的饼子都够开大朔饼业连锁了,他终于猛地坐起。

他睡不着,得让罪魁祸首陪他睡不着。

秦曜渊轻车熟路从窗户跳进主殿寝宫,在见到帷帐后躺着的人影后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他走到床前,悄悄拉开了一点帷帐。

秦秾华睡着了。

月光从帷帐外爬进,刚好照在她清瘦的面庞上。

心里的燥热不知不觉静了,另一种磅礴的感情翻涌着覆盖了身体本能的冲动。秦曜渊放慢动作坐在床边,怕一不小心将她惊醒,每个动作都轻之又轻,慢之又慢。

她睡着后,眉心依然微微蹙着,为什么,连梦里也在烦恼呢?

他伸手进月光,触幻梦,耳畔心跳擂鼓。

少年瘦长而布满零碎伤痕的指尖落在她的眉心,小心翼翼地抚平那一抹烦忧。

他看着重新舒展眉头的她,心里像在热水里泡过一般,又暖又软。指骨分明的左手握住锦被上白腻如玉的右手,他摩挲着她握笔握出的薄茧,缓缓相握,紧紧相扣。

“……女骗子,你还有我啊。”

尘埃在泠泠月光中飞舞若雪,每一次相遇都是吻别。

架子床的帷帐后,少年慢慢弯腰,床畔紧扣的双手跳跃着清冷月色,少年的食指轻轻擦着她虎口上的弯月伤痕,她若有所觉,落在他手背竖瞳状疤痕上的指尖动了动。

五年前的除夕夜,他在通往宫外的地道石门永远关闭的前一刻,转身返回大火漫天的摘星宫。

因为熊熊烈火中,传来了女骗子的声音。

他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自愿回到囚禁他的红墙绿瓦。

“渊儿……”她微启的唇间吐出他的名字。

秦曜渊猛地退回原处。

她半梦半醒,提起锦被往一旁盖去。接着翻个了身,埋在枕头里,再度陷入了睡梦。

“阿姊……你等等我。”

他低声道。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

秦秾华的后半夜睡得很踏实,大概是被窝暖和了的缘故。

她睁眼时,天已大亮。

床上还是过于宽敞。昨夜的怀抱,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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