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脸色苍白,气息紊乱,语带无奈又十分郑重地喘息着说:“你以后……不要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万一……遇到智刚这种人,你就死定了。”
杨逍的说教口气让纪晓芙有些不愿服气,反正杨逍现在身体虚弱,纪晓芙便借着这个时机壮着胆子顶起嘴来:“你不也是一个人跑来的吗?难道只有像你这般武功高的人可以随意走动,像我这般武功差的就不能行走江湖了?”
杨逍说:“我是来找你的。”
纪晓芙便感到有些惭愧起来,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害得他受伤,于是便乖乖歉道:“对不起。”
“不过你放心,你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你不用怕。”
纪晓芙一下子面红如朝霞,想起自己睡在杨逍怀里的那晚做的那个梦,梦里的自己被杨逍抱住,被他保护着的自己什么都不怕。
纪晓芙忽的站起身避远了些,扭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杨逍想去拉她,但此时自己的气息还未稳下来,实在是动弹不得。于是,杨逍便装作运气不畅难以呼吸的模样。果然,纪晓芙马上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他便一下子紧紧抓住纪晓芙的手。
纪晓芙眼见上当,一气之下便要抽出手去,可她甫一动作,杨逍便立刻显出痛苦难当的模样来。
纪晓芙无法,怕自己弄疼了他,便只好老老实实任他抓着,心里闷闷不乐。
杨逍偷瞄她,见她气鼓鼓的,但脸比刚刚更红了,就像一朵娇艳清丽的芙蓉花,一身青色衣衫衬得她更加娇嫩欲滴,杨逍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晓芙,”杨逍突然极为认真地说道:“此刻我浑身无力,这是你唯一能够从我身边逃掉的机会。倘若我恢复了力气,我便决计不会放你走了。”
纪晓芙闻言一惊,下意识便想抽手而逃,可杨逍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握住她不放,紧接着说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这山上,不知有多少个金刚门的人,刚刚死了两个,也许等一会儿还会出现两个,甚至是二十个、二百个。若是你就这么走了,我此刻重伤在身,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必死无疑,若是你不愿我死,就留在我身边照应我。”
纪晓芙很生气地瞪着他,明知他就是在拿他的性命要挟她,可她却无可奈何。杨逍几次三番救了自己,若要自己不顾他死活地转身离开,她是决计做不出这种事的。
纪晓芙悲道:“反正……反正是我命苦,待你无恙之后,我自尽便是……”
“晓芙,你知道的,我绝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我杨逍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从不食言,就算有一天,你得了不治重病,为了践行诺言,我也会守到你死前的一刻,先你一步自尽。”
纪晓芙心中昏昏沉沉,她根本无力面对这一切,只好扭过头去不看杨逍。然而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自己的耳朵听到他对自己的承诺,纪晓芙心中又柔软万分。
她知道,此刻她的选择将决定她此后的命运。
她应该走的,她应该走。倘若她不走,那她的家人、她的师父、她的同门、她的清誉……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将失去,失去了这一切后,她能换回的只有一个杨逍。
倘若她不是峨眉派的纪晓芙,倘若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她是一定会跟杨逍走的。
可她是纪晓芙。
纪晓芙闭上眼睛,没让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来。她知道自己该走,但她就是舍不得离开。罢了,罢了,是自己命苦,她决定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
什么正邪对立,什么门规家法,都让它们跟山崖上那两具尸体一块烧成灰去吧。
她安静待在杨逍身边,温柔问道:“你还疼吗?”
杨逍笑了笑,同样温柔地用低沉声音说:“本来是疼的,但握着你的手,我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喜欢这种美救英雄的剧情……
第11章 4月1日
……
她不顾性命地维护犯错的师妹
漆黑的夜里,自己掀开青纱,看到了她的眼睛
……
她打自己
也救自己
……
自相遇以来的种种,此刻全都在交织在一处,使得杨逍的一举一动都透出怜惜来。他暗暗对自己发誓,要把她一辈子锢在自己身边。
纪晓芙没有再反抗下去,她已经太累了,她的身体、她的心都已经反抗不动了。
之后,纪晓芙一直都处于强烈的矛盾之中。
一想到师父想到峨眉,再想到身边之人那远扬四海的□□掳掠的恶行,她便很想即刻了断自己。但她又总总耽在杨逍对自己的柔情里,不能自拔,难以脱身。
纪晓芙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在她眼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从不会因怕死而屈服于他人,在她心里,和道义相比起来,命轻如鸿毛。
但如今,绊住她的不是命,是她的心。
她一会痛苦一会甜蜜,整个人迷茫又无助,浑浑噩噩毫无反抗的心思,也无心理会杨逍究竟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杨逍把宝贵至极的明教信物交给她,告诉她:“这是明教圣火令,我把它交给你,从今以后,我再不管明教的事,你也不要管峨眉派的事了。我们两个远离江湖,世间之事都与我们无关。”纪晓芙呆呆地收下,心里很乱。
杨逍对她说:“我们回昆仑山坐忘峰去,我们再也不回这里,再也不管中原武林的纷争了。”纪晓芙呆呆地点头,心里还是很乱。
然后,杨逍寻了一匹马,纪晓芙坐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他带着纪晓芙一路向北而去。
反正不急着赶路,杨逍便带着纪晓芙一路欣赏风景,一路慢悠悠地往昆仑山去。然而,途径星宿海之时,杨逍见一直闷闷不乐的纪晓芙好像很喜欢此地的样子,于是就地寻了个住处,打算在这里待上个一年半载,待得纪晓芙心情好转了之后再带她回家。
星宿海的天空很蓝,蓝的仿佛快透明了似的,云好像是被拖成一条条线蔓延无边,千万个孔雀蓝色的湖泊像星星一样,山峰连绵一望无边。
这个地方开阔安静的仿佛可以和神仙对话了,纪晓芙每每站在水边,都觉得这水能够倒映出她的灵魂。
纪晓芙看着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看透了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善、自己的执、自己的痴,和这天地比起来真的是太过渺小不值一提,这样一想,她便觉得善啊、执啊、痴啊的都可以放下了。
她想:这地方这么辽阔,若是生在这里,定然会养出豪爽的性子来,定然就会将许多世俗规矩抛诸脑后,也许明教中人就是因为都生在这种开阔绝美之地,所以都十分不拘小节,不守规矩行事出格,因此才被中原武林中人看做是邪教异端。
杨逍默默站在远处,见纪晓芙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事情。最近,纪晓芙已经越来越少像从前那般愁眉不展,变得越来越开阔爽朗起来,杨逍也渐渐宽下心来。
前段日子,纪晓芙不痛快的时候,杨逍虽然面上一点没露,但他实则日夜悬心。如今看到纪晓芙开怀了,杨逍便也觉得畅快起来。
杨逍嗜酒,在住处的院子里埋了好几坛酒,一个夜里,杨逍酒瘾犯了,独自坐在院子里喝酒,这时,纪晓芙走出了屋子。
“我……吵醒你了?”杨逍有些抱歉地问。
“没有。”纪晓芙淡淡说,随即自己也取了一个碗过来。
杨逍见状,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她的意图后马上拿起酒坛给纪晓芙倒酒。
“倒满。”纪晓芙轻轻说。
“别……你别喝太多……”
“倒满。”纪晓芙又说道。杨逍见她如此,也只好乖乖给她倒满。
纪晓芙一口喝尽,觉得苦得很,捧着碗,看着前方,不禁轻轻吟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你……别喝这么多。”
“听说你们明教有句话,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听纪晓芙这样说,杨逍的眼神忽然暗了。
纪晓芙继续晃晃悠悠地说:“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杨逍瞧着她,悲伤问道:“晓芙,与我在一起,你就这么痛苦吗?痛苦到在日夜思量生死之事吗?”
纪晓芙不答话,盯着远方发呆,良久才笑笑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我这个人太想不开。”说罢,自己给自己倒上酒,又一次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随即便一下子坐到了杨逍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