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常家,好像全然不顾后果,上来就将话说的这样狠。
薛文景跪在地上,匆忙的将只穿了一半的上衣套好,像是抓着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一样,却是使劲将脸伏地,几乎贴到了地上,一声也不敢辩驳。
也不是他不想辩驳,而实在是——
他这个样子,说什么都是枉然!
他脸上身上都被打得青紫,又被抓了数道血痕,要不是祁姑姑提前通报过他的身份,萧昀几乎都一眼没认出来。
一个朝廷五品官,两榜进士出身的文人,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礼部官员……
萧昀看着此刻伏在地上的薛文景半晌,最后却是怒极反笑:“国丧期间……好!好得很!”
薛文景听得浑身一抖,还不及抬头求情,萧昀已经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此时,刚好整理穿戴好的庆阳长公主被身边的嬷嬷扶着从屋子里出来,正在抬手扶鬓角,一边最后一边斟酌着说辞……
常家带人打进府里来捉奸,本来就已经是僭越,那一家人也算有分寸,进门就只揪住了薛文景一个人揍,倒是没敢动她一个指头。
虽然被赵贤妃找上门来看了笑话,她那时候也顾不上恼怒了,只趁机连忙收拾好自己,好歹穿着整理妥当了再见人就不必那么难堪和尴尬了。
本来么,她一个公主,守寡多年,她是觉得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正想端着姑母的身份出来往萧昀面前哭个惨——
没曾想,一出门就听见“国丧”二字!
庆阳长公主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一颗惊雷,脸上表情从闲适到惶恐,演变的异常迅速。
她的脚步僵在门边。
下一刻,萧昀已经两道凌厉如刀的视线射在她脸上。
庆阳长公主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撞到后面的门槛,她才又仓促的抬起头,急急地道:“昀儿,本宫……本宫是遭人陷害的!”
“陷害!”萧昀没等她说完就是冷笑一声,回头冲院子外面道:“把长公主府门房的所有人都给本宫提进来!”
“是!”外面的侍卫大声应诺,以最快的速度将今夜值守的四个门房的下人以及公主府的管家都一并提进来。
萧樾本来就是来看戏的,也没进院子,进门就倚在了门边,见状,倒是很体贴的侧目给雷鸣使了个眼色,示意雷鸣把院门关了。
萧昀一肚子的火,自是顾不得这些细节了,目光幽冷的环视一眼跪在地上的五个人:“你们主子说她是遭人陷害的,但薛侍郎一个大活人,本宫不信他能升天遁地进得这公主府的后院来,听好了,这话本宫只问一遍……是你们私纵了外男入内又设局损了长公主的清誉么?这是国丧期间,想好了再回答!”
别说是国丧期间,就算不是——
长公主行为不检是一回事,被当场撞破扒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长公主自己做了这样的丑事,她或者还能全身而退,可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别说是把这事的罪名全都推他们头上,哪怕就是知情庇护,少则打板子,多则丢性命的……
这种事,谁敢替这长公主来担?表忠心也不是拿命来表的!
“没有!奴才们没有!”门房年纪最小的小厮立刻就倒豆子似的全招了:“薛大人以前也经常来的,奴才们只是下人,开门关门,放谁进来不放谁进来,全都听主子的,别的什么事奴才们也不知道啊!”
“你这狗奴才,竟敢污蔑本宫!”庆阳长公主一怒,两三步从台阶上冲下来,就要冲上来打人。
赵贤妃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上前,将人死死的拉住了。
就在后院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前面的花厅里京兆府衙门的一个捕头又急匆匆的找了来:“大人,刚有兄弟在街上抓到两个打家劫舍的匪徒,从他们手里救下了姜二公子!”
胡天明有点心浮气躁,闻言就不耐烦道:“是活的么?那就先下狱,明日本官去了衙门再审。”
那捕头单膝跪在上却没起身,悄悄地又看了他一眼,讳莫如深的提醒道:“姜二公子就是这府里郡主的夫婿,还有那两个匪徒……自行招认是数月前朱雀楼血案的帮凶……”
第373章 国丧苟且,大义灭亲(一更)
朱雀楼那件血案,搁置数月,一直都是胡天明的心病。
死伤者众不说——
主要是当时黎薰儿那几个人在现场的表现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这位郡主就算不是主谋也必然是帮凶之一……
可偏偏——
就是在这么明显的怀疑取向面前,他一直拿不到证据能出来指证。
若是换做别的人家,他还可以使些手段拿了仆从过来拷问,偏这是长公主府,庆阳长公主是出了名的不讲理,她府里的人,轻易是不可能动的。
现在,这件案子突然又被提起,并且是带着他遍寻不见的人证出现的?
胡天明难得的失态,被茶水呛了一口,连忙站起来,也不顾衣襟湿了,只就眼神兴奋的盯着那捕头道:“人呢?在哪里?”
捕头道:“卑职等深知此案重大,未敢拖延至天明,所以听闻大人在此断案,就直接把人都带过来了,此刻就在长公主府外面。”
“太好了!”胡天明一抚掌,抬脚就要往外走,可是刚走了两步,就又想起跪在地上的文绿两人,便又是面色一肃,命令在场的衙役:“将这两个婢女看管好了,待到本官回来再问。”
若是真的拿住了当时在朱雀楼上做手脚的帮凶,那么此案今晚就能破了,届时必然牵出黎薰儿甚至很有可能还有庆阳长公主,这样一来,黎薰儿身边的这个心腹丫头就极有可能是直接的证人。
“是!”衙役同样也是跟着振奋,大声应诺。
文绿本来就已经因为今夜的事慌张不安,冷不丁又听那件旧案也被翻了出来——
且不管真假,已经是手脚冰凉,只是强作镇定的跪在那里。
此时闻言,脸色又是刷得一白,紧张的吞咽了两下。
皇甫七不是官身,本来就只管在旁看个热闹就好,可当日朱雀楼的那件案子他怎么都是个目击者,甚至于还差点成了死难者之一,此刻旧案重提,他自是免不了多了几分兴味,就也跟着抖了抖袍子起身:“这是要破案了吗?府尹大人恕我无礼,也想跟着去见识一下此案的真凶究竟是何许人也!”
胡天明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些,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后院这边,庆阳长公主被赵贤妃身边的人制住,挣脱不得就破口大骂:“贤妃你这贱人,几时轮到你来本宫府上作威作福了,本宫是天家骨肉,你敢动我?”
赵贤妃和她之间,早因为抢女婿的事情翻了脸。
而且她刚在宫里眼见着是把萧樾给得罪了,又不是看不出来萧樾指名道姓的要她跟着来就是拿她当枪使的,这时候别说是为了将功补过,就算不为了给萧樾卖人情——
就冲着庆阳长公主府之前跟她们母女的过节,既然撞到这样绝佳的机会了,遇到这女人落难她也会主动踩上一脚的。
赵贤妃面上一副凛然大义之色,铿然道:“本宫也是为着长公主好,劝你一句,您还是不要闹了,虽然关了这道门,这这道门外边还有百十双耳朵在等着听呢,长公主这样大吵大闹下去,只会更是给外头那些人增添了笑柄,于您也是没有好处的。”
“你……”庆阳长公主凄声尖叫,却是真的语塞。
本来她在外面有人的事就没指望能瞒得滴水不漏,不过就仗着自己是长公主的身份震慑着外面,让那些即使有所察觉的人也不敢随便乱说。
说到底,她就是个女人罢了,威胁不到谁的仕途之路,那些官员没必要多管闲事,豁出去当面打脸皇家也要拿她的私事去皇帝面前告状。
而这件事只要闹不到朝堂之上,民间的人就更要忌惮她的身份,至多就是闭门起来偶尔议论一两句罢了。
今天,本来也不是她找的薛文景来。
倒也不是因为忌惮国丧,而是因为每天都要进宫去给皇帝跪灵,早出晚归的,也没心思寻欢作乐,但是晚上薛文景却突然过来,很有些惶恐的说他俩的事好像萧樾察觉了,并且薛文景自知在北燕的时候得罪了萧樾,知道萧樾睚眦必报,惶恐之下过来找她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