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父亲戍边二十余年,经历过的大小战事无数,几次险些丧命,兄长也是三年前刚满十六岁就跟了过去。
他们武家,和别人不一样!家族门楣的荣耀,不逼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舍得轻易放弃。
身为武家的女儿,武昙也不舍得。
所以,她更明白,之前武青林那番话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屋檐下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微晃,光线明灭不定。
武青林隔着雨幕,看着那摇曳灯影下姿容明丽的少女。
在他的心里,她其实一直都只是个小女孩儿,应该被保护、被纵容,可是——
纵然他心中再又千般不舍,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是长大了。
“回去吧!”他说,转身快速消失在雨夜里。
“小姐,您这到底是怎么了?这衣裳是谁的?您怎么才……”旁边杏子还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想不明白。
武昙回过神来,问:“祖母睡了么?”
“老夫人年纪大了,到了晚上就精神不好,这个时辰……应该是已经歇下了!”杏子道。
“那就好!”武昙抬抬下巴,冲她狡黠的一眨眼:“你去看看武青琼人在哪儿,如果她还在孟氏那里,就马上回去告诉我!”
“干嘛?”杏子虽然不明所以,但也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个要找茬的前奏,当即就来了精神,撑着把小伞一溜烟的就跑了。
“哎!”程橙反应过来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没影了,也就只能放弃,转而问武昙,“小姐,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走吧!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程橙还是撑得萧樾那把伞,这雨夜透着明显的寒意,两人也不耽搁,急匆匆的回了武昙住的小院。
半途路过老夫人居住的主院时,程橙才又想起了什么,担忧道:“小姐,白天宫里发生的事,要瞒着老夫人吗?”
“费那劲干嘛?”武昙无所谓的耸耸肩,“祖母又不是不出门应酬的,难不成还要让她等着被外人调侃了才知道?”
程橙抿抿唇,无言反驳。
热水杏子已经提前命人备下了,武昙回房就先洗了个澡。
程橙才刚找了干净的衣裳抱过来,却见她已经从浴桶里爬了出来,就赶紧拿了大袍子给她裹住,一边不禁抱怨:“小姐怎么不多泡一会儿,也好驱驱寒意。”
“回头再说吧!”武昙道,也不多说。
因为武青林说一会儿要过来,程橙帮她擦干了身上,就又服侍她把衣服穿好了。
武昙盘膝坐在外间的美人榻上,等着程橙给她绞干头发,看到立在旁边的那把伞,就不由的想起午后邂逅的那个人——
晟王殿下?皇帝的亲弟弟,太子的亲皇叔?
长的挺好看的,脾气好像不大好……然后就也没有别的印象了……
想着也觉得兴致缺缺,就爬过去把那雨伞拖过来打量。
那也就是一把很普通的伞,暗灰色的伞面,光滑整洁,毫无修饰。
这伞应该也是旧物了,木质的伞柄已经被摩得略显光滑,伞柄末端坠着一颗九龙藤的种子。
这颗种子,比她以前见过的略小些,就一个扇坠子的大小,并且看颜色也是有些年头了,挂在伞柄上并不起眼。
武昙随意摆弄,心不在焉,指腹之下却意外摸出上面细细的纹路来,再定睛细看才发现那上面刻了两个字——
子御!
子御?什么意思?
她心中狐疑,正在走神,就听见武青林敲门:“昙儿!”
“世子来了!”程橙赶紧放下帕子,起身去开门。
本来也没什么,武昙却鬼使神差的迅速将那颗种子卸下来,藏进了袖子里。
这么一耽搁,伞就没来得及放回去。
武青林从门外进来,又是第一眼就看见她抱在怀里的那把伞,眸色便是微微一沉。
武昙这才反应过来——
抱着那把男人才用的大伞,尴尬之余莫名的心虚。
------题外话------
【这是一个混乱颠倒的小剧场……】
岚宝:【老怀安慰】嗯!这是一只有集体荣誉感的女主……
已经杀青n久的芯宝妹子:【强行入镜】场景莫名熟悉,突然记得我家大延陵也借过我伞诶?
岚宝:是借过,但是借完之后我就忘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o(╯□╰)o
第010章 走,报仇去!
“大哥!”武昙咧嘴一笑,顺手将那雨伞放到旁边:“都这么晚了,你还真过来啊?”
“不放心你,就再过来看看了!”武青林走过来,在那榻上坐下。
程橙有意避嫌:“奴婢去沏茶!”
“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回去了。”武青林道,转而问武昙:“白天在宫里,伤着哪里了没有?”
“没有!”武昙还是笑得没心没肺,“就是跪得我膝盖疼,一会儿让程橙拿药酒来给我揉一揉就好。”
武青林也不好去检查她的膝盖,就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不由的皱眉:“好像有点发热,程橙,去把许大夫叫过来给昙儿看看。”
“是!”程橙答应着就要往外走,却被武昙叫住了,“不用了,我就是淋了点儿雨,不是已经喝了姜汤了嘛?一会儿我再睡一觉就没事了。”
程橙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说你压根就没喝,只是弄了一嘴味儿,可是知道武昙是故意的,又不好当面拆台,就只能闭嘴,转身去里屋给她铺床。
“真没不舒服?”这边武青林还是不放心。
“没有啊!我打小儿身体就好,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武昙笑嘻嘻的扯了个薄被盖在膝上,转移了话题,“对了,父亲那么急着找你过去,是有什么事吗?”
“嗯!”武青林应了声,脸上表情倒是没变,“父亲不是奉旨回来参加下个月的万寿节么,军中离不开人,我本来是准备过两天就先回去的。父亲刚叫我过去,说他可能得要提前回去了,这样我反倒不着急了,可以多留一阵子。”
打从兄长从军以后,见面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了,就连今年过年父兄都没有从南境回来。
“那太好了!”武昙喜形于色,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转念一想,又不禁奇怪:“那父亲准备什么时候走?南境有紧急军情?”
想想也不对,如果真的军情紧急,父亲应该当天就要赶回去了,而且兄长也必定会同行。
“驻守北境的晟王殿下近日突然回京了。”武青林道:“先帝在位时,诸皇子争斗,内耗太过,导致边境不稳,本来想着趁北方战场大捷,四邻得到震慑,父亲离开南境一两个月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可是现在晟王重伤、被迫回京调养身体了,北境没有他坐镇,这个节骨眼上,父亲若是再从南境离开太久的话,就真的有风险了。”
“晟王?”所以白天那会儿那人的情形看着不好是因为受了伤?
都须得放弃兵权回京调养了,那就说明他的伤势绝对不轻,换个人早就是个病歪歪的模样了。
那位爷倒真扛得住,走起路来脚下带风,别说病容了,就那个玉树临风的身姿往那一戳……一般个壮汉都不敢轻易近他身的。
武昙心中感慨,思绪就有点飘远。
武青林并没有注意,只继续说道:“因为怕北燕人趁虚而入再杀回去,晟王重伤的事,提前是瞒着军中的,他回京也是秘密,前几天皇上派去北境接替他军务的将领就到了,而今日午后晟王本人也已抵京,父亲这边,虽然暂时还没有明旨示下,想必明日上朝皇上就会提了。还有——”
武青林说着,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武昙回过神来,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武青林方才说道:“如果皇上真有赐婚的打算,那么赶在父亲离京之前,这件事也会定下来,如果你真的拿定了主意,那么……心里就得有个准备了。”
太子萧昀,起码长的还是挺好看的……武昙这样安慰自己,脸上已经笑开了,“知道了!”
武青林看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也跟着笑了。
他又抬手摸摸妹妹披散的头发,顺势将对方的脑袋压在胸口。
武昙靠在他胸前,像是一只温顺的猫,然后又听到他的声音和着强有力的心跳声从头顶传来:“父亲之后,还有我在,我们都会撑着武家不倒,你且安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