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师(3)

我很感激安陆其,也仍然喜欢他。不,应该是更喜欢他。这种想法让我感到振奋。无论以后我们是什么关系。安陆其都将是点燃我的人。

第4章 脖子上的掐痕

第二日我很早醒来,却发现安陆其比我还早。

安陆其穿着款式简单的睡衣,正在卫生间洗漱。我蓦地看见他脖子上青紫红交杂的掐痕,愣在原地。我揉揉眼睛,希望不是我睡懵了看错了。

安陆其扭头发现我正盯着他的脖子,眼神一黯,却没有任何解释。他随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笑说:“你要用卫生间吗?我好了。”

我点讷讷地点头。他状态自然地与我擦肩而过,出去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具给我。他还是没有遮掩脖子上的伤,大概是觉得我已经看到了所以无所谓。

我想起桌角、柜角上包着的海绵,想起他家阳台全包围的防盗网,想起他一成不变的高领毛衣,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心中发凉。

再次回到客厅时,安陆其已经穿上一件高领毛衣。

他家没有厨房,但是入口不远处有一个小吧台,上面有一个面包机,旁边有个不大的冰箱。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他家会没有厨房了,这对他来说恐怕会很危险。

吧台上饮水机的旁边,有两个的药瓶和一盒白色的片剂。他发现我在看那些药,却不在意,也不解释。

安陆其把烤好的面包摆在我面前,我才发现他家连碟子都是塑料的。

他问我:“你今天有课吗?”

“我已经请假了,中午要去殡仪馆。”

“那你现在想和我聊聊吗?”

“好啊。”

我们在吧台两边坐下,吃着牛奶配面包。他问:“你现在什么感受?”

“我妈走的很安详,看起来没什么痛苦,我对她也没有遗憾。”

“这样很好。那其他方面呢?”

“没什么改变。我没办法告诉自己停下来,我在学校就会不停地学习工作,停下片刻便有很重的罪恶感,和过去一样,甚至最近更加严重,压力更大。”

“没关系,至少在你母亲去世这件事上你的心态很好。性格和心理要改变、发展和成长都是有一个反复的过程的,可能会比过去更加痛苦。之后两周你没来,我就猜到可能心理咨询对你来说没什么用。”

“不是的!”我急忙解释,“是因为我对你产生那样的感情,怕你厌恶我,而且我有时间都去陪我妈了。”

“奥,那就好。面对移情是咨询师应该做的,你不用有负担。而且现在咨询关系结束,会慢慢摆脱的。”

“或许不能够。”我说。

“什么?”

“不能摆脱。”

安陆其笑问:“你是想让我困扰吗?”

“不是的,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对吧?”我缓缓道:“你不用管我,也不必回应我。”

“你喜欢我什么?”他问。

“你的善良、温柔、耐心、包容……还有,你脖子上的伤。”

安陆其一直睐望着我,过了很久才无奈开口:“我真不该把你带回来。”

他这么说着,却翘起嘴角笑了,笑得灿烂而美好。春天即将过去,我心里的花却开了。

离开殡仪馆后,我回学校完成这几天落下的所有任务完成,最终去了安陆其家。

早上我跟安陆其说我想住在他家,想看着他。他答应了,因为他知道我把他当成了能够带给我新生的人,所以即使是如此无理的要求,他也没有拒绝。

其实,我还有探究的私心,想知道他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晚上安陆其给我开门时穿着淡蓝色的睡衣,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我忍不住伸手抚摸他脖子斑驳的痕迹,他没有躲,而是抬起左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他手腕上有一条丑陋的刀疤,我攥住他的手腕,把那条疤放到手心里,轻轻摩挲。

安陆其却笑道:“当时手筋都切断了,不过还好是左手。”

我听了鼻酸,问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你想,刀子进去,血流出来,就可以放下一切了,多好。”

我不懂那么多心理学的知识,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只好揽住他的肩膀。于是我们就在入口处紧紧相拥,准确来说,是我紧紧拥住他。

我在他耳边道:“学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痛苦,但我能感觉到你痛苦的程度。我觉得我的痛苦和你比起来不值一提。”

“痛苦是不能在不同的人之间比较的。”安陆其轻声说。

“嗯,我知道了,不比。”我乖乖应道。

我怕安陆其又伤害自己,请求在他房间的地板上睡。他向我解释:我也不是总伤害自己的。

但我不信,坚持要他同意。他没办法,最终答应了我的请求。

睡前,我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时,他正动作滞缓地把软垫铺在地上。

我过去帮他,他抬眼看我。那双眼睛盛着房间里的黄光,里面有一只残翅的蝴蝶,正在奄奄一息地扑着翅膀求救。

那瞬间,我意识到,他愿意让我到他家,在我面前展露伤口,不拒绝我的喜欢,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我需要他,也是在向我释放求救信号。

他曾说过的,求生是本能。

能猜到安陆其是什么状况了吗?

第5章 我救不了任何人

安陆其没说谎,他并不是总伤害自己的。我在他房间的地板上睡了几天,除了晚上情绪低落,醒得异常早之外,他没做过伤害自己的行为。

正当我快要放松的时候,安陆其就用行动告诉我:一个人可以对自己多狠。

那天夜晚,我骤然惊醒,一阵心慌,起身发现旁边的床上没有人。我害怕地冲向屋外,就看见那个瘦削的身影坐在地毯上,额头抵着桌角,正拼命掐自己的脖子。

他的脸通红,眼球突出,眼角沾满泪花,嘴巴无助地张着。手和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像是马上要突破肌肤的枝桠,能要了他的命。

我冲上前拉开他自残的双手,把他抱进怀里。我紧紧握住那双纤细而骨节分明手,心问这双手为何有这么大的力气?为何会如此残忍?

他没有太多挣扎,手被拉开后就趴在我肩上不停地哭泣,呢喃道:“好痛苦,好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我掐不死自己……”

过了很久,他渐渐平静停下,离开我的怀抱,和我并排坐在地毯上。他问:“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这样?”

“是躁郁症吗?”我不敢问他,但是上网查了很多的资料。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算是承认。

我坦诚道:“我不像你这样说话总能让人舒服,我怕我问多了,你会反感。”

他看了我一眼,自顾自地说:“晚上,我常常听见一头蓝鲸在我的心底吐露心声,然后在我面前被绳索套住,接着,绳子慢慢收缩,直至鲸身四分五裂,红色渐渐漫开,覆盖所有流光溢彩的蓝色。我觉得我应该为这头鲸殉葬。”

“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救它?”

他沉默许久,缓缓转过头,望进我的眼睛里,一字一顿地说:“我救不了任何人……我是心理咨询师,一个需要去医院精神科治疗的心理咨询师,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

他眼中的悲伤感染了我,我顿觉眼酸,颤声道:“胡说,你把我带回来了。”

他没认同也没有反驳,只是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在医院门口遇见你那晚,我正在市区飙车,我很兴奋,太兴奋了,一时冲动才把你带回家的。”

“我不管,反正你把我带回来了。”

“可是你真的好了吗?你也说过你的心态没有改变,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另一个寄托勉强活下去罢了。”

“不勉强!”我反驳道,“再说了,你自己说过的,要改变得依靠我自己,我改变不了是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又怪自己?”

他不回答,道:“你知道晕轮效应吗?你在美化我。”

“我没有。我说过的,我喜欢你的一切,并不只是你的美好。”

安陆其侧过身体,面对着我摊开手,道:“你看看我。”

他的头发凌乱不堪,双眼无神,脸上布满泪痕,脖子上新旧痕迹交杂,肩膀瘦削得像个孩子。我看着他,眼泪再也凝不住,一颗一颗拼命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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