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人温和有礼,心机深沉,似乎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似乎别人每一个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明明五感受损,却能算无遗策,帮她救下了钟月华一家,帮她打击杜水柔报了毁容之仇。
他说会帮她推翻暴君,就真的一步步在部署。他说会帮她安顿百姓,就真的利用太子的暗部势力拯救了无数流民。
如今,因五皇子的崛起,平复战乱指日可待。
而他竟然说会给自己一个太平盛世。
戚弦没办法不动心,曾经被压抑的倾慕种子早就慢慢发芽,成为盘踞在她心间的参天大树。
“泣颜,我应该相信他的。”
[是呀是呀,等推翻了暴君,你们就能回京啦!而且他的毒很快就解了,凭借他的能力,肯定能入朝为官,定会福泽百姓!]
“话是这样说,但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你还在担心赤鹰国?]
戚弦点点头,神色纠结,“魏将军说,年前赤鹰国曾有小部分队伍到边境的城镇作乱,但是年后,尤其是四月以后,他们没有一丝动静。”
“你之前也说过,这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我怕他们会提前进攻。或者,在暗处其实还有我不知道的交易。”
[弦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我也更愿意相信谢景洋。”
戚弦与泣颜在默默交流着,谢景洋也一直在看着她。
为了让她自在点,他披着白色亵衣泡在浴桶里。布料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但是被水浸透的亵衣有点透明,在血色的药浴下半露不露,血红与白色相间,反而显得更加艳丽。
他调整了好几次坐姿,想吸引对面人的目光,可惜那人一直低垂着头,只露出一节细细白白的脖颈。
谢景洋一只胳膊撑在浴桶边,恹恹地歪着头看她。
忽然,心口一阵刺痛,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痒意袭来,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起来,恨不得让人掏空内脏舒畅地用指甲抓烂。
痒意越来越凶,慢慢演变成剧痛,谢景洋却有点欢喜。
是触觉,这样的痛楚,戚弦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于是,他不再忍耐,任由痛喊声溢出嘴边。看到戚弦因担心而抬头,他满意地勾起嘴角。
“是触觉么?”他听到戚弦担忧的声音。
忽然,心中一怔,他能看到了?也能听到了?
仔细感受,身体里面的痛楚依然分明,而口中的甜腥也越发的清晰,空气中除了难闻的药味儿,还有一丝丝淡淡的木香。
谢景洋怔愣地抬头,对戚弦因道:“我的五感,似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景洋:知道当时我为什么没有吻下去么?因为我没有味觉,尝不到她嘴唇的味道啊!!但是!但是!我五感回来了!!哈哈哈哈
戚弦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有点害怕
第46章 拥抱
子时到,谢景洋体内的痛楚渐渐减轻,跟随痛感一同消散的还有所有的感官。
他再次回到了黑暗之中,听不到任何声音,闻不到任何味道,就连口中残余的血腥也没了感觉。
“戚弦,戚弦?”他讷讷地喊着她的名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压抑在心头。
方才明明恢复了五感,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那短暂的欣喜还没来得及回过味,又沦入到更加绝望的深渊中。
戚弦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犹豫着停下手中的琴,走到浴桶边捧着他的脸询问:“你能听到么?”
谢景洋没有任何回应,无神的双眼飘忽不定,慌乱地叫着她的名字。
把香囊放在他鼻尖,又拈了桌上苦涩的茶放进他嘴里,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戚弦也跟着慌起来,神医并没有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然后又开始弹《安魂》,他的状态仍然没有好转。
[弦儿,他听不到这首曲子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每日弹奏,他习惯这样的声音,而如今药物的作用,让他体内的毒素开始反噬,剥夺了所有的感官。]
戚弦抿唇,“我去找神医。”
[不用,这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好起来。]
“很快是多久?”
泣颜沉默了一瞬,[也许一刻钟,也许几个时辰,或者是到下次毒发。]
戚弦心绪翻涌,看着他不复往日的淡然,听着他一声声颤抖地叫自己的名字,她无法想象这段时间对他来说该如何度过。
[倒是还有一个方法……]泣颜犹豫着开口,[奴家可以帮你连接他的感官,只是,这样会对你的身体伤害较大,甚至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请教我怎么做。”
[弦儿,这样的反噬不致命,他不会死的,你不必……]
“但是他不知道。”戚弦反驳道:“刚刚他五感正常,然而不过一瞬什么都没了……我只想告诉他别害怕……”
“泣颜,请教我吧。”
泣颜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此曲名为《连理枝》,凡听此曲者会与弹奏者感官相连。只是,弹奏者会受到损伤,其程度由弹奏者能力而定。]
随着琴音渐起,戚弦的意识仿佛离开身体,进入虚空之中,她四处张望,暗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正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忽听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弦儿,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她转头,看到那人着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笑容温润。
“景洋,你别怕,这只是暂时的,你会好起来。”
谢景洋看着她,俊秀的眉目含着深情,眸光中似有星辰皎月。
他一步步走来,站在戚弦面前,然后展臂将她搂在怀中,“你来了,我便不怕。”
戚弦感受着他喷洒在头顶的热气,心中微动,缓缓抬手搭在他腰间,“我会陪着你的,你好好休息,明日起来说不定就好了。”
“嗯。”谢景洋将她搂紧,忽而低低笑起来,“弦儿也是心悦我的,我能感受到。”
被他这么一说,戚弦脸上发热,倒是没再反驳,只把头往他怀里又埋了埋。
两人相拥着静立了会儿,戚弦柔声道:“去睡一会儿吧。”
“嗯,弦儿陪我。”
于是,当戚弦的意识回到自己身体时,她已经被谢景洋揽着躺在了床上。
他闭着眼睛,眉头舒展,嘴角噙着抹笑意。身上的水渍还未擦干,有水珠顺着颈部一直流到床单上,晕染了片片的湿润。
白色中衣贴在清瘦的身上,半遮半掩地露出玉色的肌肤,只看一眼就让人心头发热。
戚弦赶紧撇开目光,小心翼翼地摘了他困在自己腰间的手下床。
她看着熟睡的人,犯起难来。
湿着身子睡定然不行,只是要想处理干净,不仅要帮他换下衣裳,还得重新铺好床,然而屋里也没有多余的被子。
正纠结间,她忽然觉得气息闷痛痛,蓦地吐出一口血。
[呜呜呜,奴家就说会损伤自个儿的身子,你偏要做,现在吐血了吧!]
戚弦觉得头晕眼花,没什么力气和他吵架。
好在此时止水在外敲了敲门,“主子,戚姑娘,你们没事吧?”
戚弦让他进来,扶着自己回到她的房间,又让他帮谢景洋擦干身子换了衣裳,然后带到自己屋的床榻上。
吩咐完后,她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之中。
次日一早,戚弦迷迷糊糊间感觉脸上有些瘙痒,她蹙眉转了个身,嘴里呢喃了句什么后又睡了过去。
谢景洋歪在床头,用帕子擦着她嘴边的血迹,神色冷凝。
他醒来时直觉浑身别扭,五感似乎回来了,又似乎没有回来。他能听到微弱的声音,也感觉到有轻微的触碰,视线也有些模糊,这些感觉时有时无,时轻时重。
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连蒙带猜地发现了屋子的不同,以及感觉到了躺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娇软的身子。
然而,荡漾的心绪在看到她嘴边的血迹时怔住。
将止水唤来问清楚昨夜的情况,他才知道,原来在一片虚无中与她相拥不是梦境,而是眼前的人拼到吐血唤来的一刻钟的相处。
谢景洋心里木沉沉地痛着,与毒发时不同,这样的痛楚更让他难捱。
这几日戚弦的精神都有些恍惚,除了用饭,一直处于半睡半醒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