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放上了一张纸条:小莫,我还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不用担心。另外,晚上七点,在海琳,我有话要说,不见不散。
苏筱涵内心有种隐隐的不安。再看看手机,夏奕言没有一个电话,一条信息。
井年回公司办理解约的后续事宜,公司门口围了一大堆的记者和粉丝。粉丝们纷纷举牌抗议,不同意公司与井年解约。
井年把帽子压得很低,从后门进去。
“井年!”从角落传来一个声音。回头,夏奕晨蹲在那里,脸色很差。
“你怎么在这儿?”井年过去扶她起来,走进电梯,“我今天会很忙,有什么我们改天再说。”
“我一定要今天说。”夏奕晨拉着他,不肯放手,“井年,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歌手,可我在乎你心里的人究竟是谁,是谁让你可以放弃你热爱的唱歌?从昨天看你的新闻到现在,我无时无刻不在受煎熬……我追着你的脚步跨了半个地球,不是要这样的结果?”
电梯门打开。
“放开!”井年冷冷地说。
“我不放!要放很多年前就放了!我不可能放手!”
井年一把把奕晨扯出电梯,拉进他的办公室,重重地关上门:“夏奕晨,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只要你想要,就一定可以得到的。我想从一开始我的态度就很明确,我和你不可能,明白吗?我的心里,不会再有任何人的位置。”
“是她吗?”奕晨的眼泪流下来,“我哥生日那天,我看到她挽着你的手,我从没有见过,你脸上出现过那种表情,满足和心安。”
“你可以走了。”井年拿着一些文件准备出去。
“井年,我不会祝福你的!”
“随便你。”井年走出办公室,留夏奕晨在那里。
告白可以怯懦,但拒绝一定要果断。否则,只会徒增伤害。
苏筱涵推开那扇因为年代久远而锈迹斑斑的大门。门口的路灯依旧暗得泛黄。一切都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
屋里所有的灯都亮着,映在院子里,四周回响着曾经熟悉的钢琴声,那是院长最喜欢的晚安曲。
井年坐在院子中央,认真地弹奏着钢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弹钢琴的样子。虽然灯光并不明亮,却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俊朗的面庞。他身着黑色正装,配上领结,冲苏筱涵招手。“小莫,过来。”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井年起身站到她跟前。“很久以前你跟我说过,你的梦想是,有海,有花,有井年。”
苏筱涵理了理耳边的头发,低头浅笑:“只有你还记得儿时的一句戏言……”
“小莫……那不是戏言……我已经买下了这里。”井年拉过她的手,“因为这里有我们许多的回忆。这里有海,我还在这里种满了玫瑰,它们都在含苞待放。”
苏筱涵抬头望了望周围,果然边上的花坛里都换了新,灯光暗,却依旧可以看得到那些等待开放的花苞。她向来喜欢素净,却对玫瑰情有独钟。后来发现姐姐也喜欢玫瑰,才知道,原来这是母亲的最爱。
“小莫,现在的你,还愿意陪我一起看花开花落吗?”井年的声音随着晚风,很轻很柔。这句话,实在等了太多年。他的眼睛里像有小星星,有发光的液体晶莹闪烁。
筱涵呆在那里,久久没有任何表情和语言。
井年似乎已经来不及等她的答案,贴近她,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拖起她的下巴,挨近她的唇。
多年前,他们曾是彼此的全部,惺惺相惜。一个阴差阳错,导致的缺口,天知道井年多想把它抚平。对他而言,莫零也好,苏筱涵也罢,始终都是他的全部。
可是,筱涵终究还是把他推开了。
“井年!”她背过身去,第一次,不敢与他对视,她害怕看他难过的样子,在这世上,苏筱涵最不想伤害的人,不是夏奕言,而是井年。“井年……对不起。”
“我从来不要你的对不起。”微微嘶哑的声音,筱涵感受得到他的悲伤。
“井年,我不想失去你,失去像你一样的家人。对我而言,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亲人。你明白吗?有些感情,我希望一直都不要改变。”
“是,因为夏奕言?”井年轻声试探,“在和城,他终究,还是做到了。”
“我和他,我也不清楚。”筱涵不愿意欺骗,“我只知道,他和你一样,一直都在我心里。”
晚风轻轻吹动着周遭的一切,天空很黑,没有明亮的星。井年脸上冰凉,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勇气和力气走到她面前。
“小莫,我这一生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你离开我的身边。我那时候不懂,人都会变。我一直以为,只要我站在耀眼的位置,你就会找到我。然后,再也不分开。”井年不紧不慢地诉说着,“你曾经说你的愿望是有海有花有我,你知道,那时的我有多开心吗?所以……我拼命想要为你打造一个花园。可是,我等到了这一切,你却渐行渐远。如果没有了你,这些又有何意义?”
筱涵紧紧咬住唇,从未这样束手无策。
“井年……”她转过身,看到井年的眼泪。他躲闪着不与她对视:“这些话,憋了太久。今天说完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原谅我,也许再也做不回你想要的井年了。”
夜里,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模糊了视线,心里一阵说不明的痛楚。
井年把车停在酒吧门口。走进包间,点了最烈的酒。
在和筱涵重逢之前,他只能把思念埋在酒精里。重逢之后,就再没来过。
一杯,两杯,三杯……井年多想麻醉自己的神经,偏偏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重复曾经的种种。是自己太过执拗了吧。守着十几年前的人和事,放不开手。
房间外的音乐开得很大声。某一个瞬间,似乎有人推开房间的门,井年埋着头,重得抬不起来,直到最后失去意识。
远夕的大街小巷还是重复播放着井年的新歌。越是要失去,越想去抓紧。当所有人都知道井年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荧幕前的时候,正是他最受欢迎的时候。大家都在听着他的歌,惋惜着他的离开,猜测着他离开的缘由。
“井年本来就是孤儿,从小在国外长大,刚回来没多久,哪里有什么牵挂的人?”
“难道你忘了前不久微博上的神秘女主角?他们可是抱在一起……”
“如果真的为了一个人,放弃一切的话,那我实在是不知道该难过还是感动……”
“只要他觉得幸福就好。”
“希望他不会后悔……可是还是舍不得。”
“如果那女的不珍惜井年,我会去掐死她……”
“不可能吧。是个人都该珍惜这样的井年……”
“……”苏筱涵拖着沉重的脚步,听着耳边的那边流言蜚语。
“姐姐,你的手机响了好久了。”筱涵正发着愣,路过的小妹妹拉拉她的衣角,这才注意到包包里响起的手机。
“苏筱涵,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程洛的声音。
“洛洛……”
“顾总说你回来了?”
“嗯……”想必是姐姐那里透露的。
“正好,有个新锐作家答应给我几幅画稿做版面,结果放我鸽子……我最近忙得快不见天日了,你帮我凑两张画稿……”
“我?能行吗?”
“我对你有信心。你回去选一选,明天早上给我送到公司?”
“行吧……”
“对了,井年的那个事……是不是……”程洛欲言又止。
“说来话长。”
“哎……好吧。只是很可惜。不过还好,我还有你,以后要签名之类的可以直接走后门了,嘿嘿。”
筱涵不语。良久没回应,程洛以为电话断了,嘀咕了几句,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筱涵找出了许久以前的画,竟发现大部分,都是陈旧的回忆。她刻意回避着夏家,于是,只剩下了海琳。那道被孩子们各种涂鸦的泛黄墙壁,那个在夕阳里闪闪发光的海滩,那颗挂满诱人果实的芒果树,还有一个挂着伤笑容灿烂的阳光少年……每幅画,都是属于莫零和井年的印记。
筱涵从抽屉里取出井年送他的四叶草手链,盯了许久,又小心地放回。望望窗外,远夕天边已经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