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晨望着站在炉灶旁边，为了她系着围裙炒菜做饭的人。
她没有吃过亲人做过的一顿饭。长这样大，从来没有。
“怎么哭了？”梁默一抬头，竟然发现靠在门口的范晓晨泪流满面，赶紧跑过来，抬起手却又顿住，视线扫了一圈才想起来厨房没有纸巾。
“梁默，”手上一暖，却是被人抓住了手掌，梁默转头看去，范晓晨抓着自己的手放在了脸颊，手心渐渐湿透，他一直站着没有动。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爱哭呢？
第14章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
“随时。”
“那就明天晚上7点。”
“谢谢！”范晓晨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明天见。”
梁默介绍的地方是个咖啡厅，大片绿色的藤蔓植物，明亮的玻璃落地窗。舞台虽然在中间，但因为格局的布置却显得隐蔽，周围还垂了一圈的水晶吊帘，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灯光一打，棱角折射的光芒让人根本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谁。
多好。
拉开门，梁默靠着车门站在门口，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范晓晨跳到他面前大喊一声，然后自顾自“哈哈哈”笑起来。
梁默宠溺的看她一眼，拉开车门。“面试得怎么样？”
“本小姐出马哪里还有搞不定的！”范晓晨似乎完全忘记她曾经见过那么多次“成功之母”，不过这样多好，所有失意通通忘却，人生只余美好。
“这里就是有点远，”梁默似乎想到什么，“晓晨，你有驾照么？”
“有。”范晓晨点头，“你不是打算送我辆车吧？”
梁默仔细想了想，“你喜欢的那些恐怕没有办法，普通代步的还可以。”
范晓晨似乎来了兴致，侧过身望着他，“你倒是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见过你的车，是辆悍马。”
范晓晨微微蹙眉，“你跟踪我？”
“不，”梁默笑了，“只是巧合。”
“呵，”范晓晨也笑了，“巧合二字可以解释一切奇遇。”
“还有一个词叫做--邂逅。”
“哗！”范晓晨眼睛亮了，“原来你也有幽默感。”
梁默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
“做饭这么热，为什么不在厨房装个空调？”范晓晨看着梁默满头大汗，抽过张纸巾递过去。
“你们家厨房难道装空调？”
范晓晨颤了颤唇，忽然愣住，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个“家”厨房是否装了空调。
天知道，她从来不进去那个地方。
“以后别做了，我们出去吃吧。”范晓晨轻声说。
“我喜欢做。”梁默说，“其实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梁默说得模棱两可，范晓晨更是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若干年后，她才明白，梁默有时候若有所指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过两天……是我生日，”范晓晨扒着饭，迟疑的说。
“嗯，你想怎么庆祝？”
“我想去看我哥……”
梁默顿了一下，缓缓点头，“好啊，要准备什么？”
“梁默，”范晓晨咬着筷子，“我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等那天见过我哥，我把全部都告诉你。”
“晓晨，”梁默吹着视线，看不到表情，声音更是毫无起伏，“如果你觉得为难，没有关系……”
“不，”范晓晨拒绝，“我想告诉你。”
梁默抬头望着她，慢慢笑开。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明白，了解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但我们却无法阻止那可以预见的将来。
***
天很蓝，万里无云。
范晓晨却觉得心里沉甸甸得什么也透不出。呼吸是那么压抑。
“对不起，”有人走出来，“他还是不愿意见你。”
“那……”范晓晨把手里的蛋糕递给他，“这个能麻烦您交给他吗？”
那人点头，接过蛋糕进去了。范晓晨愣愣望着拉上的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们回去吧？”梁默伸手搭上范晓晨肩膀，“小心中暑。”
“嗯，”范晓晨坐进车里，看着后视镜里“XX监狱”的牌子越来越远。
“我哥是无期……”长久的静默之后范晓晨忽然开口，声音破碎着却能割开心房，“他们说我哥贩毒。”
梁默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的驾着车，直行。
“听说本来是死刑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无期。”范晓晨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似乎讲述的事跟她完全没有关系。“我没有去听聆讯。我哥到了这里之后，我来过很多次，他一次不肯见我。”
“那你家里呢？”梁默终于忍不住问。
“我没有家。”范晓晨说，“哥哥破产了，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在你名下的资产？”
范晓晨愣了一下，“我没要。但我真的不信我哥会做那种事。”
“所以你不敢去听聆讯。”
“嗯，”范晓晨点头，她知道哥哥最后还是在保护她，竟然没有人要求她上庭，这大概就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有一段时间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过日子，身上的银行卡全都是废品，没有地方住，现金少的可怜，以前的那些朋友都避你如蛇蝎。果然是人情冷暖。大家个个看得比我透彻。”
“晓晨，也许他们也有难处……”梁默干巴巴的说。
“难处？”范晓晨冷笑，“是啊，人人都有难处，我应该要体会谅解。”
梁默没有说话。
“可是谁体谅我？”范晓晨凄厉起来，“我不会原谅他，我一定不会原谅他。”
“谁？”梁默沉声问。
范晓晨深深吸气，“今天晚上你有空么？到‘日阙’来吧，我请你喝茶。”日阙是范晓晨打工的咖啡厅。
“嗯。”梁默点头，有些东西逃不过，就只能面对。
九点到十点，范晓晨有一个小时的休息。
梁默点了壶普洱，第一次觉得这茶叶如此苦涩。
范晓晨没有寒暄，开门见山。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我是跟着我哥长大的。我哥……”范晓晨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很甜蜜也很温暖，“很漂亮。他跟我长得都像妈妈，可是我哥更像，但是我哥一直都很讨厌自己那张脸，太美了，”说到这里范晓晨竟然笑了出来，“而且皮肤都比我好很多。真是嫉妒，老天真不公平。你有没有注意过我床头的那个相框？那就是我哥。”
“是么？”梁默干涩的笑，他怎么可能没有注意，范晓晨第一天搬过来，他就已经注意，那是一张他熟悉无比的面孔。
“我跟我哥读得都是普通学校，那时候我哥很喜欢一个女孩子，她叫苏沫，可是她却喜欢一个叫做肖易东的家伙，对我哥根本不闻不问。其实，”范晓晨露出一个恍惚的神情，“不是都说富家公子都很花心么？为什么我哥那么专情，还是真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苏沫后来嫁给了肖易东，我哥却仍然很喜欢她。奇怪吧？我都无法理解。”
“可是肖易东却害得我哥坐牢……”
“你怎么知道？”梁默轻声问。
“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跟我哥都做地产，多少也是竞争关系，自从他从我哥手里收购了一块土地之后，我哥就开始行踪不明。”
“那也不能代表就是肖易东……”
“一定是他，”范晓晨快速打断，“他们之间那么久的恩怨，总有一天是要了结的，尤其是我哥知道肖易东竟然跟苏沫离了婚，竟然跑去跟一个男人同居！”
“晓晨，也许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哥不会做犯法的事，一定是肖易东陷害他的！”范晓晨坚持。
“但凡做地产的商人，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梁默轻声说。
“我知道……”范晓晨有些无力，“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
梁默望着她，心一点点沉下去。
第15章
那些从未对人言的话语，一朝说出来，心里顿时轻松许多。都说知足常乐，范晓晨开始安稳现在的生活，甚至连出国留学的打算都渐渐遗忘，不再计算银行存款，不再念那拗口语言，不再做梦……
都说计划不如变化，范晓晨终于能亲身体会。
那日休息，她刚走到休息区就被一人拦住，那人望着她，似乎颇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