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摇了摇头,黯然不已,“没见到他。”他当时正在喊张羽,无意间瞥见水中自己的倒影朝自己微微一笑,惊得心一阵狂跳,低头看时,倒影中的自己突然伸出一双手,然后他便眼前一黑。醒来后,便在此处了,但还没等他探明身在何处,便被一条摇头摆尾的雾鱼穿体而过。他四处查探,试图找到人的踪迹,但一无所获,直到在方才遇到了捏着身见的雾鱼。
“你们知道这东西来历?”想起自己灵力全失,陆飞实在想不透这是什么地方那团鱼形的雾气又是什么东西。
“雾鱼!”知道陆飞‘这东西’所指,舒怀看了看秦喻蝉,道:“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谁也不清楚。雾鱼这名字是秦师弟他们取的,倒是很贴切。对了,这位是兰溪堂王掌门爱徒秦喻蝉秦师弟,大哥你是见过的!秦师弟,这是我表兄,人称薄刀毒舌君的陆飞!”
“……”
“见过陆师兄!”
陆飞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探魔大会便是你和小妹一组,冲进葫芦洞捉山鬼阿萝的秦小公子,小妹当时夸赞你很是英勇呢,不错。”
旧事被人提及,秦喻蝉脸微微一红,那次他呈血气之勇冲进洞中,山鬼阿萝作困兽之斗,差点就出不来,几乎连累舒怀,他一直过意不去,此刻听陆飞说舒怀不仅没有怪他,反而夸赞他,倒叫他颇感内疚,觉得难以当舒怀此赞,不禁低下了头。
陆飞继续道,“我初以为那雾鱼吞了你,但看身见刀式确实是小怀你使刀的招式,便不敢贸然攻击。我猜想,如果那雾鱼就是你,岂非这里的迷雾让人产生幻觉?可是你身边的那两条雾鱼又确确实实在攻击我……”
“所以,你猜想在我们眼里,你也不是你?!”舒怀道。
陆飞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大声喊你,你也不回答……”
舒怀只想说她只听到一条鱼在咕噜咕噜极为难听,还不停冒泡,但看到陆飞一脸衰样,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所以我就一直隐在迷雾中跟着你们,说来,小妹你刚刚那一招叫什么?我感觉周身要炸开了一样,刀风划过左臂,估计要疼上几天了。”
舒怀白了他一眼,道:“那招叫破魔刀,专一斩杀一切妖魔鬼怪,五感幻象!”陆飞看她狡黠一笑,知道她又胡乱编了个名字打趣他,也不生气,笑道:“我可不是妖魔鬼怪,怎的伤了我?”
不过舒怀这一招名字虽然胡乱编的,但效用却一点不假,破障符可以消除幻象,刚刚陆飞说自己是被刀风所伤,那就是身见刀并没有触碰到陆飞本体,既然没有碰到他实体,为何又会伤到他呢?一来她使用破障符主要是借助刀灵法力,法力只作用各种五感障碍,二来她本身灵力尽失,可不会挥出的身见刀有足以伤人的强劲罡风啊!
除非陆飞不是人!
“大哥,你在这迷雾中待多久了?”舒怀想到此脊背生寒,忙问道。
“也没多久,应该不到一个时辰。这里没有太阳,也分辨不出时日。”
“秦师弟,你呢?”舒怀转过头问一旁一脸茫然的秦喻蝉。秦喻蝉顿了顿道:“差不多时日。”
舒怀道:“秦师弟,你们是在我们之前最起码两天就到的九龙泽,怎么可能只来了一两个时辰?还有,我们虽然有辟谷,但只是可以不因不食五谷而饿死,但这里温度不低,我们又长时间奔走,竟然不觉得口渴?” 若在平时她早就要喝上两大碗茶解渴了。
陆飞秦喻蝉都不知她为何会有此问,但确实他们一点都没有觉得口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本来就是鱼呢?鱼在水中怎么会感到口渴呢?”
秦喻蝉颤声道:“师姐,你……你是说,我们其实还是鱼?只是在彼此眼中不是了吗?”舒怀点了点头。
“秦师弟、王师兄和我因为身上带有某种特征,所以勉强能够做到,在带有这种特征的人眼里互相还是人的模样,可是在其他人眼里就不一样了。破障符方才伤到了大哥!可是破障符绝不会伤到凡人的,除非那凡人不是人!”
陆飞脸黑了黑,道:“小妹,不用这样吧……”
舒怀没有理会陆飞脸色,继续道:“或者凡人身上沾染了某种特质,让破障符的法力误认为那人也是需要清理的!”
秦喻蝉拳掌相击,惊道:“因为陆师兄被那团黑雾浸淫太久,所以沾染了邪气?!”
“八成如此!”舒怀道,“不同的雾鱼其色深度不同,吞噬王师兄那条……个雾鱼岂非是比大哥更黑?”
陆飞:“……”
“不知可否救出大师兄?”秦喻蝉道,他们师兄弟三人同往九龙泽,就算他侥幸能回去,可若是王师兄、刘师兄都命丧此地,他真不知该怎么和师父交待。
待陆飞腿脚利索了,三人方起身继续前行。这片建筑群甚广,三人兜兜转转走了许久不见尽头,有时转入某一栋建筑内查探情况,发现壁画上的花又重新变成了花骨朵,与初时舒怀见到的一般无二。
“我们是不是在兜圈子?这栋房子我们似乎已经来过了?”秦喻蝉盯着墙角布满苔藓上的墙壁道,这面墙角有凹洞的墙壁他不久前见过一回了。
陆飞锤了锤头,他觉得有点头疼,“好像真是如此!莫非是鬼打墙?”舒怀往虚空轻轻一挥身见,虽然带起一丝刀风,但见墙壁还是墙壁,并没有什么变化。这墙壁好像是货真价实的墙壁,不是幻象,她抚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摸了摸壁画中的鱼尾巴,道:“是不是壁画上花开时雾鱼就会出现?花闭合雾鱼便又消失不见?”
“这花看起来倒是有点眼熟。”陆飞颇爱逗张英玩,张英又和罗木一样偏爱各种花,同罗木师叔在薄刀峰各处种了数十种花,若非大别山石多土少,估计张英会把全天下的花都种到薄刀峰上了。陆飞闲时便去逗浇花的张英,今天挑剔这花娇气,见不得一点冷风,明天又说这花颜色太艳,只怕是花妖托世,不宜种在院中,让张英拔去。虽然几乎每次都被张英打走,但也在张英那里识得不少珍稀花卉。
“英师妹有本万花图谱,这花开时,与图谱上记载的午时花很相似。上面记载子时花又名夜落金钱,成熟后只开一次,子时初花开,子时末整朵花落,一朵朵飘散在地,如满地金钱,所以又有天女月夜抛金钱之说。”
秦喻蝉和舒怀都是对花木不很了解的人,这样的花听都没听过,何况见过,不禁异口同声惊叹道:“还有这种花?”
陆飞点了点头,笑道:“托英师妹的福,略懂一点。”他顿了顿,正色道:“不过,图谱上说这种花早就灭绝了!而且,听说这种花生长在通天之地,承天神之气,极有灵性。”
“通天之地?那是何处?莫非这里是通天之地?”舒怀道。
“只怕这里是无何有之乡!”陆飞沉声道。
无何有之乡?
“是神话传说中的混沌之地,缥缈之乡的无何有之乡吗?”秦喻蝉道,“那不是假的吗?”他听师父讲过,从前有人误入一地,此地无时无人,唯无边迷雾,那人在不知在那里转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年,十年,终于重返世间,可世上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听说天上一日,下界一年。莫非这无何有之乡也和天上一样不成?”舒怀怎么也不能将万民敬仰的天神居所与这个诡异阴森的不知名处联系到一起。
“这里也有无边迷雾,人踪全无,岂不是和无何有之乡很接近?”秦喻蝉道。
三人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坐在颓倒的石门上歇息。
却不知子时花渐渐从墙上剥落,飘落在地,花两侧的漆黑如墨的雾鱼突然摇头摆尾,张漆黑的大口扑向三人。
舒怀正握着身见,突觉手上一阵大力将她朝外拉。舒怀冷不丁地被一拽,身见脱手,几乎跌在地上。只见身见伴着若隐若现的灵光,半途突然转了个弯,从三人眼前一掠而过,只听得身后刀风飒飒,一阵嗤响过后,身见倏然还鞘,寂然无声。
身见从飞出到归鞘,不过顷刻之间,三人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约而同回首去看,只见身后两条如墨一般的雾鱼瞪着血红的眼睛,纤毫毕现的鳞片缝隙中绽出点点炫白的灵光,但眨眼间,两条雾鱼如滴墨如海,飘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