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藏在广袖中,捏掌成拳而暴起的那几条青筋知道。

他有多喜欢,多在意。

......

林余娇和顾庭一块坐在马车里,不知他要带她去哪儿。

可她不敢问,也不敢掀开帘子看。

只觉这马车虽宽敞精致,却依旧被顾庭那威猛高大的身姿压得喘不过气起来。

短短一炷香的路程,林余娇煎熬得手心都湿透了。

终于停下来,她迫不及待俯身往前,想要下去,可顾庭却先她一步,跳了下去。

她微蹙起眉尖,望着他掀开车帘,朝她伸出一只手,“下来。”

他的手掌劲瘦有力,指腹一层厚茧,就这样摆在眼前,存在感极强。

林余娇不敢拒绝,咬着唇角,将葱白似的指尖搭了上去。

本想似蜻蜓点水,意思一下。

可不料指尖才触到他的手掌,就被他大掌一带,全部握住,直接将她抱下了马车。

林余娇大气也不敢出,虽很快就被他放了下来,脚踩在青石板上,可心还跳得飞快,难以平息。

顾庭瞥了他掌心的一团水渍,皱眉看她,“湿成这样?”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清晰可闻,林余娇忽觉许多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两颊倏然染上绯红,睫毛轻颤,越发不敢抬起头来。

顾庭低眉,勾了勾唇,在她耳边哑声道:“未得孤的允许,你,不许抬头。”

林余娇愣了愣,用极轻的声音回道:“是......”

顾庭这才满意,瞥了一眼她还透着绯红的雪腮,嗓音不似之前那般冷了,“孤带你去。”

林余娇因低着头,只能看见脚尖前方三尺左右的光景。

见上了几个石阶之后,穿过几道门,眼前便倏然变暗,湿冷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心头跳了一下,似乎......这是地牢?

果然,顾庭带她走了没多远,又进了一道门,听得他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好了。”四下静了起来,顾庭声音在耳边响起,林余娇便迫不及待的抬起了头。

出乎意料的是,她面前的不是林余逸,而是一道发潮的木门,只开了个拳头大的小口。

要她踮起脚尖,透过那小口往里看,才能看到林余逸。

里面的林余逸似乎在睡着,往日里俊俏的一张脸灰扑扑的,但瞧起来气色还是不错,浑身上下也寻不出伤口来,除了被囚在这儿,应当是没遭受虐待毒打的。

林余娇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些,却依旧还是悬着。

虽林余逸免遭酷刑,但十数日了,他仍然被关在这儿......

林余娇清楚,按照当朝律法,杀人者,是当斩的。

到离开时,林余娇也没与林余逸说上一句话。

但又得了顾庭的承诺。

若她乖巧听话,再过些时日,他再带她来看林余逸,还保证她们姐弟俩能说说话。

林余娇一直咬着唇没说话,只是长睫轻轻颤着,眸里团着氤氲的水雾。

上了马车,顾庭仍坐在她对面,望着她微红的眼尾,瞳仁深处浮起些深色灼热,“你在怪孤?”

林余娇杏眸微敛出几抹乖巧,垂下的眉眼勾出几分怜人的味道,“妾不敢。”

只是不敢,不是不会。

顾庭冷哼一声,斜着眸子睨她,可余光掠过那琼姿花貌,眼角垂熠着楚楚委屈的碎光,他心底又软了几分。

他握了握拳,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生硬的解释道:“那间牢房,已是孤吩咐狱卒特殊关照过的。”

已是地牢中最干净整洁的独间,无蛇虫鼠蚁,非阴冷潮湿,且还有个小窗,偶尔日头好,还能晒晒太阳。

林余娇垂首低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难掩语气里的担忧。

到底仍在牢狱之中,再好又好不到哪里去。

林余逸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即便后来爹娘走了,她也一直竭尽所能护着他,未让他经过风霜吹打。

想必那牢狱中的一点一滴,于他都是折磨。

可她不敢再求顾庭什么。

他愿意出手救林余逸一条性命,她便该感恩戴德,拜佛烧香了。

顾庭皱了皱眉,明明同她解释得这般清楚,她却仍是这副样子。

哭丧给谁看呢?

林余逸犯了杀人罪,杀的还是大理寺丞最宠爱的儿子。

且大理寺一系,都是他的那位好弟弟,瑞王手底下死心塌地的走狗。

若本来只是那大理寺丞一门心思要公报私仇,将林余逸折磨致死,可他顾庭一旦插手,事情就完全不是那般简单了。

她以为林余逸是他简单一句话就那么容易能捞出来的?

顾庭不耐烦跟林余娇多做解释。

她来京华才半年,对朝中明争暗斗的局势更是完全不知情,他也不愿她搅进这浑水中来。

所以只得生硬的哄了一句,“你且放心,你弟弟的性命,孤一定会保住。”

林余娇绷紧下颌,声音极轻极淡的应道:“太子殿下向来说话算数,妾从未怀疑。”

她的嗓音轻软悦耳,可落在顾庭的耳朵里,却怎样都不舒坦。

他从前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心口疼。

没想到现在愈演愈烈,光是瞧着她委屈的神色,他就心疼得不得了。

艹。

真是栽这女人手里了。

顾庭不耐地啧了一声,忽然掀起帘子朝外头驾车的侍卫吩咐道:“去来兮楼。”

既然舍不得,就只能当祖宗哄着。

先去吃顿好的,再带她去成衣铺子首饰店胭脂坊去买一圈。

他常听他手下闲聊交流经验时,都是这样哄女人的。

当时他心底还暗自嘲笑这群没用的,女人还需要哄?

可现在,顾庭只恨自己没出息。

明明恨她恨得要命,却仍舍不得她落一滴泪,皱一下眉,真是不知中了她的什么毒。

......

来兮楼。

林余娇局促的端坐在紫檀嵌竹丝梅花凳上,有些不安,不大明白为何顾庭不带她回府,反而来了京华最好的酒楼。

顾庭坐在她对面,眸色深深,自点过菜后,视线便一直落在她身上,未曾离开过。

林余娇愈发忐忑,她脸上总不至于镶了什么珠玉宝翠,让他能看这么久。

忽然雅间门口走进来一个男子,眉眼与顾庭有几分相似,身着暗紫色的云纹锦服,腰间挂着块上好的翡翠玉佩,拿着把竹梅山水折扇,端的是一身清贵逼人的气魄。

“皇兄。”他闲庭信步遥遥冲顾庭拱手问好,而后又走到林余娇身侧,狭长的眸子里皆是风流倜傥贵公子般的揶揄笑意,“哟?好精致的小美人儿。皇兄,送我?”

最后两个字,听得林余娇眼前一黑,心也仿佛坠入了无尽谷底。

原来他带她来酒楼,是因为玩腻了。

所以打算将她送给他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全程甜,不会虐,放心。

第5章

林余娇仿佛听到了心里头天崩地裂的声音,耳边一阵轰鸣,杏儿眼只一刹那,便盈满了氤氲的水雾。

倒更显得容色绝艳,灼若芙蕖。

只是眼中又染了些不屈与恨意,就那般绷紧着下颚与顾庭对视着,不知从哪儿多了些“可杀但不可辱”的清高骨气,坚强中透着绝望,更显得风情别致,摄人心魄。

想到要被他似个物件一般,随手送人,她便忍不住齿关发颤,浑身的血液都倒流着。

可她能如何?

她已失了清白,失了一切,若就此寻死,那便功亏一篑,只能与林余逸在黄泉下相见了。

林余娇不知,这来人是顾庭的弟弟宸王,是他五个兄弟中,唯一真心亲近他跟随他的弟弟。

宸王平日里性子放肆懒散,口无遮拦,但他年纪小,又是铁了心的跟着顾庭,愿为顾庭肝脑涂地,舍命都要顾庭的太子之位,甚至曾经为了救顾庭丢过性命,所以顾庭平日里也宠着纵着他,寻常犯浑都从不说他。

只是顾庭想到他今日特意带这小祖宗到来兮楼吃饭,可非但没让她心情变好,反倒越发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向宸王的眸色也深冷了起来。

宸王也怔忡了一瞬,没想到自个儿一句玩笑话,竟惹得这小美人儿快哭了。

不过这小美人儿这副楚楚动人的表情,可真摧人心肝,难怪皇兄这几日来去匆匆,成日只想着回府,往他藏娇的金屋里钻。

难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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