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语盈笑,“娘,没事,不疼,我哄您的。”
薛夫人板着脸,“你哄不哄我不打紧,你打算怎么同你爹爹和两个哥哥说?”
薛语盈憋着嘴,心里瘆得慌,“娘~不能瞒着爹么?”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要怎么瞒?”
“那、他是怎么同你讲的?”
薛夫人食指戳在她的眉心骨上,“还能怎么讲,讲他在茶馆你不慎泼了你一壶热水,你呀,当点心吧,能不要麻烦人家就不要麻烦他了,他都替你收拾了多少回烂摊子了?”
薛语盈讪笑着装作听不懂,“嗯?娘你这话怎么讲?”
薛夫人不争气的看着她,自家的闺女,她还能不知道是什么德行,“之前的也不提了,你们啊就是没有缘分,怪你没有这个福气,我替你把这事拦下来,你也别去人家面前溜达了,晏回对你是情至意尽了。这都是什么事,你爹那么好脸皮的人,要是知道这事指不准要怎么罚你。”
“娘,你最疼我了~”
薛语盈笑着又说了会话,薛夫人才放下床帘离开。
薛夫人一走她面上的笑容就止住了,变为无尽的沉思。
第8章 第八话
挂着闲职的谢晏回平日里很悠闲,府中大事自有大哥大嫂打点,小事也有三弟跑腿。
府里的产业便落在闲暇的他头上。
平日里也有专人看管,他不定时去查看。单独挂在他名下的有个茶馆,因环境幽僻,傅俞没事时会过去坐一坐,引得他也常去喝茶。
茶馆比寻常规模的茶馆大很多,原来是一个院落,茶馆在最外,设二层雅座。
许多年轻的公子哥时兴带朋友过来听老先生说书。
他刚上楼,就看见趴在栏上的薛语盈,她低头俯瞰楼下,周围事物皆不扰她心。
那次她受伤之后,两人有半年的时间不曾再见。
他脚步微顿,续而饶过她,推开包间的门。
掌柜进来汇报茶馆盈利情况时,他透过门帘望向外面愁容满面的姑娘,问掌柜,“她是怎么回事?”
掌柜随之看去,思虑了片刻才言,“听说薛家铁了心要将她于年前嫁出去,这不,正郁闷着。我见了好几回了,每次来了都坐那个位置,点一壶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到现在这个位置总给她留着。”
谢晏回大概知道了什么情况,展袖垂眼,“行了,你下去吧。”
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她趴在那里,一口茶也不吃,人消沉了不少。
他无言地看了一阵,正准备走了,这时从边上走上来一白面书生,径直走到她边上坐下。
如块石头般的人才有了点变化,两人声音不大,周围客人也多,他隔着一张帘子听不清。
也不准备再听,掀开门帘,想不动声响的下楼,然风吹动墙上的风铃,叮铃铃的响,少女轻抬眼皮望过来,将他看得个正着。
谢晏回垂下眼眸,在少女骤亮的眼眸中走过去,他看着空出来的两个位置,问她,“方便吗?”
薛语盈点头,“嗯,好巧。”
坐在一边的男子站起身来,“你还有朋友,那我先走了,我说的那事,你考虑一下。”
薛语盈不吱声,眼皮都不曾抬起。
看那人穿衣打扮是个布衣,谢晏回问道,“此人是谁?”
薛语盈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水,风轻云淡的开口,“讨厌的人。”
“嗯?”谢晏回挑眉,这显然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刘佳宁。”薛语盈只说了这个名字,点到为止,就不再说。
谢二公子是何等聪慧之人,立马就联想到是什么事。
“那你在烦忧什么,这是旁人的造化,你想的再多也无法替别人分担愁苦。”
薛语盈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她自小失去母亲,父亲去世后她搬去江北住在舅舅家,也是那时与他定了亲事,后来他中举之后攀上了知府的千金,等薛语盈知道时已成定局,这才又搬回京城。她曾说,若没有他,她可能早就不在了,所以才一退再退,她对那男子还有情,那人对她却只有利益划分了。他来找过我几次,那次落榜之后,知府家似乎有不满,他想借一些钱提高自己的身价。佳宁给过他几回,他却染上了赌,亏空了所有看透了人间冷暖,他现在也不想和知府家有什么来往,一心想劝佳宁放下手中的产业同他去浪荡江湖。”
薛语盈只觉得讽刺,“这怎么可能呢?薄情寡义也就算了,这未免太自私了。”
谢晏回饮了一口茶水,依着她的话往下接,“想那男子当初爱慕虚荣要斩断这桩旧事,如今见刘小姐经营的风生水起又心生鬼胎,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那你呢,打算怎么做?”
“我?”她抬起头,眼里迷茫更盛,“我自然是不同意,但是谁又知道他们自己的想法呢?也许他确实迷途知返,也许对佳宁来说,能让她感到幸福的就是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想?”他感到奇怪,这并不是她的性格。
“你听过王宝钏和薛平贵的故事么?我曾经很厌恶薛平贵,我总觉得他做的一切都与利益挂钩。觉得王宝钏苦等十八年换来十八天太不值得。但是我这几天听这说书先生讲了他们的故事,又觉得过于震撼,在我们看来的苦,于王宝钏的眼里未必是苦。对她而言,等待本事就是一件很圆满的事,又何尝不可得。”
她有这等觉悟真让他想不到,“嗯,理论上是这样。你和她好好谈一谈,也许她有自己的想法也说不准。”
“嗯。”
话题到此了一段落,可哭丧着脸的人依旧愁眉苦展。
“你还有心事?”
她垂眉,长长的睫毛遮住表情,“嗯,我在想我自己的事。”
谢晏回意识到自己这话越界了,于是打住不再往下接。
她也不继续说,两人静坐了片刻,薛语盈突然开口,“这是你的茶楼?”
谢晏回不解她问这话何意,点头算是回答。
“这茶水喝得我胃里犯酸,你家小二说不供饭菜,既然你是老板,嘻嘻,请我吃餐饭不过分吧?”
薛语盈坐了半天了,饥肠辘辘,她自从禁足之后,爹就克扣了她的月钱,她卑微的可怜。
“......”
“你跟我下楼吧。”
两人穿过茶楼走到后面的院子里,三开三合,竟然是座深不见底的宅院。
里面花草浓密,一旁还种着青蔬,薛语盈裹紧身上的披风,望着院里的白菜发愣,“这是你的院子?”
谢晏回颔首,“嗯,我偶尔也会过来住。”
“哇。我觉得这处比你那个冷冷清清的尚书府好多了。”薛语盈俯身拔了两颗绿汪汪的芹菜,“院落里有厨子吗,我想吃芹菜炒肉,再来一个菠菜凉粉,辣子鸡和红烧肉。”
谢晏回走过去,将她落在土壤里的白色斗篷提起来,“好。”
薛语盈抱着一颗水晶萝卜,回头冲人粲然一笑,“你怎么这么好哇。”
谢晏回眼神微跳,他好吗?
这处田圃是傅俞的杰作,有时他也怀疑傅俞是哪根筋不对,一个相府世子却异常喜欢农耕,当然这些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两人刚进门,就看见厨房上空炊烟袅袅,一个少女的声音在里面传来,“傅大哥,兄长怎么还不回来呢,我要不要去寻他啊。”
另一个声音不急不慌的安抚她,“不急不急,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他自会回来。”
薛语盈跟在谢晏回身后,端着架子清咳两声,伪装成谢晏回的声音回道,“有没有锅包肉,清蒸鸡啊!”
“哇,二哥回来了。”
小丫头心思单纯,一点儿也听不出来,欢欢喜喜的跑出来,看见兄长身边站着的人羞红了脸,“盈盈姐。”
里面的人想要提醒谢清舒,却被灶火呛得正着,眼泪哗啦,白眼要翻到天上去,“带着一张嘴来,张口就要吃!”
薛语盈乐呵呵的看着傅俞的杰作,醋溜白菜,鲫鱼汤,红烧土豆鸡,鸡蛋卷,炖牛腩。有模有样的,卖相不错嘛,薛语盈将手里的芹菜萝卜递过去,“傅大厨手艺可以呀,要不一起炒呢?”
傅俞自浓烟中抬起头,眼角被熏出泪,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整个人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薛语盈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薛语盈被他吓了一跳,拉着谢清舒后退两步,“干嘛,中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