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一早,明万辞唤来舜英给她梳妆打扮,之后便如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出了门打算去饭厅用饭。
肖承未远远看她出了门,不知她要去何处,只得一路跟了过来,直到她进了饭厅。
正值用饭时间,厅中却不见肖承未踪影,明万辞便唤了人来,问道:“王爷今日还没来,可是有事耽搁了?”
“回王妃的话,这两日王爷不曾到此用饭,只吩咐将粥温着,若是王妃屋中有人来取,马上便能喝上。”
明万辞眉心一蹙,当即有些生气的想去寻人,出门时恰好在门口碰上肖承未。
她当即怒道:“你可真出息,好的不学,学别人不吃饭。”
肖承未想开口,却好似怕说错话一般,到底没出声,只是有些颓败地看着她。
明万辞拉着他走到桌边坐下,道:“既如此,你便也先跟着我喝粥吧。”
饭厅的侍从盛好粥便退了出去,明万辞喝了口粥,抬眼一看,发现肖承未动也未动,只盯着瓷碗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喝,是等着我喂你吗?”明万辞放下勺子,语声中含了些怒意。
肖承未终于抬头看她,却见明万辞错开目光,只盯着碗沿看。
静默半晌,她突然又抬起头来,直视肖承未问道:“那日生乱之时,是有人逼着我娘必须去救你吗?”
肖承未闻言,摇了摇头。
明万辞又问:“那日之乱,是你所愿吗?”
肖承未再次摇了摇头。
明万辞沉默半晌,才接着道:“我娘告假回家看我时,偶尔会同我说起她做工的地方。她说那里像个富丽堂皇的笼子,关着一个可怜的孩子,我今日才知她是何意。她那日明明能选择,却还是救了你,那便是她真的想救吧。”
“我定然还是有些怨你的,但时至今日,我娘再也回不来了,你若不好好活着,又如何对得起她呢。肖承未,我希望我娘活着,也希望你活着。”说到最后,她眼中泪珠一滚,直接跌进了碗里。
肖承未神色一震,蓦地抬头看她,见她抬手去抹眼睛,终于再也忍不住,手臂一伸将人紧紧抱入怀中。
听着耳边坚实有力的心跳,明万辞抬手回抱住身边人,突然发觉,需要执着的事似乎比想象中更多一些。
这几日过后,整个瑄王府中的人终于长舒一口气,觉得阴霾数日的天终于放晴起来,胆战心惊的日子终于宣告结束。
众人发觉,瑄王殿下在人前虽然依旧冷着脸,但细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神色之间同之前已大有不同。
当然最神奇的还要属他见到瑄王妃时,再差的脸色也能瞬间变好,唇边笑意比糖还甜,有人最初见此时,险些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这一日太后又透出些想宣明万辞入宫的口风,肖承未看着已恢复神采的明万辞,第一次将这事告诉了她。
明万辞连片刻都不曾犹豫,当即爽快地应了下来。
肖承未颇有些意外道:“我以为你定然不想入宫的,没想到是我想错了。”
明万辞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理所当然道:“原本成婚授册时有机会去,但我没去成;原本成婚之后敬茶时也有机会去,但我也没去成;后来太后欲宣召我入宫,但你因着担心我,我又没去成。如今我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总不好一直躲着。再者,我还从未见识过皇宫的气派,去看一看也没什么不好。”
肖承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同王妃一同入宫,以此抵过。”
明万辞合上账本,甚是满意道:“准了。”
***
马车驶进宫门时,明万辞放下了一直被她捏在手中的帘角,有些紧张地问肖承未道:“太后之前有没有同你说过,她讨不讨厌我之类的话?”
肖承未握住她的手,只觉她满手冷汗,当即安抚道:“你莫要紧张,母后性子温和,不会刻意难为人。更何况,她着实十分喜欢你。”
明万辞满脸皆写着不相信三个字,道:“你莫要诓我,太后连见都没见过我,又怎谈得上十分喜欢。”
见她不信,肖承未又道:“你之前昏睡时,母后同皇兄一起来了王府,她虽未同你说过话,但却是见过面的。”
“可是万一……”
明万辞刚一开口,便被肖承未打断:“放心,不会有什么万一。”
“但……”
见她如此踌躇的模样,肖承未有些不忍,便道:“不然今日先回王府,待你准备好了再来便好。”
明万辞顿时瞪圆了眼看他,道:“这怎么行,若是被人听去,岂不是要以为我嫌弃太后她老人家?”
肖承未顿时揽过她肩膀,有些好笑道:“你今日为何想的这么多?”
明万辞顿时不服气道:“我是去见你家人,自然要想的多一些,自古婆媳关系便是门大学问,我自然不想讨人嫌。”
肖承未紧了紧手臂,微微叹了口气才道:“相信我,这些事都无需你费心。”
明万辞闻言,未再继续分辩,只吸了吸鼻子,闷闷应了一声。
太后寝殿名唤康宁宫,明万辞随着肖承未进入正殿后,引路宫人便已退下,她正要同肖承未一起规规矩矩地行礼时,便听主位处响起一道温和女声:“虚礼就免了吧,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第53章
明万辞不着痕迹地看了肖承未一眼,却不想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此时面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神色间却带着笃定的沉稳,只这一眼,便让她原本十分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下来。
深吸一口气,明万辞回忆了一番来此之前特地学过的礼仪,然后目光恭敬低垂,平肩正背,双手规矩地交叠后掩于宽大衣袖中,抬步时尽量保持裙摆不动。
只是才规规矩矩地走出几步,便听上首处传来一声轻笑,似溪流婉转,甚是悦耳。
明万辞没忍住,抬起头循声看过去,便见坐在上首的华服女子正掩唇笑看着她。
明万辞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以为是方才何处出了错因此惹人发笑,但仔细回忆一番后却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她过去曾听闻,肖承未的生母出身简氏,是真正的名门贵女,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十分担心简太后会介意她的出身,如今对方这意味不明的一笑,顿时让明万辞已平复的心情再次生出些波澜,连脚步都不如开始时有底气。
就在她停步准备接受问话时,却不想简太后再次开口道:“你这孩子今日倒是守规矩的很,同未儿曾经说起的倒不像同一人似的。”
明万辞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已落座下首的肖承未,着实不知他到底如何同简太后说起的自己,此时却听简太后继续道:“莫要紧张,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纵使自诩见过人间富贵,但这太后凤座除却华贵到底携了股皇家威严,明万辞坐下时连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
手被简太后握住时,明万辞浑身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刚一抬眼,便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见她面色和蔼,明万辞终于大着胆子打量了眼前人一番,发现虽然年纪不轻,但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整个人雍容而温婉,一见便让人生出些亲近之意来。
或许是肖承未同简太后模样有五六分相似,这一番打量过后,明万辞突然便不似先前那般紧张了,她面上也露出些笑意,规规矩矩唤道:“万辞见过太后娘娘。”
简太后又是掩唇一笑,末了对明万辞道:“你同未儿一般,唤我母后即可。”
明万辞顿时一愣,她自然晓得这称呼不是随便能叫得的,如今简太后许她如此称呼,便是早已认可了她的身份。
想到此处,明万辞心下一松,脸上笑意更浓一些,软软地唤了句:“母后。”
简太后似乎心情甚好,仔细打量明万辞许久,方才笑道:“虽然自你昏睡时见过一面,但此时看来,果然容貌更盛,怪不得未儿总是舍不得你被别人瞧去。”
明万辞顿时脸上一热,对简太后眨眨眼,道:“母后又算不得别人,是自己人。”
简太后闻言,拉着明万辞的手对身后的年长宫人道:“你瞧,辞儿不光模样好,还会哄人,想起未儿之前那般又臭又硬的模样,也不知是如何娶到这样的好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