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归宁宴早早便备下了,时老爷知晓今日是昔尔归宁的时间,早便安排了小厮去买了些好酒好菜,只是时府的资金也是渐少,若不是有时昔尔的聘礼苦苦支撑,时家的日常开销都快遭不住了。
时昔尔吃菜的时候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直到用膳过后,发现时老爷喝的茶还是好几个月前的茶叶,一般的茶叶十二月至二十四月便坏。时府的茶叶更是六个月换一次,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十一个月的茶叶。时府难道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了么?
“父亲,近日家中可有什么大事,怎么这茶还是您好几月前所用的陈茶?”
时老爷听了这话笑容收了起来,眉头蹙了起来,叹息了一声,既然此事已经瞒不住了,他只得如实说道,“时府的银店近来生意惨淡,几度濒临破产,如今已经没什么客源了。”
“父亲,此事交由我便可,咱们时家的银店,是不可能倒下的。”
时昔尔觉得,若是能将银店跟芙蓉阁及绸缎坊一同宣传,打造成几家连锁的专卖女子饰品和衣物的店铺,那便能吸引更多的客源。
时老爷看着认真的时昔尔,顿感欣慰,以为时昔尔在齐家站稳了脚跟开始扶持时家了。当即更觉得时昔尔是个好孩子,懂得为时家谋划。
齐梓看着时昔尔,目光灼灼。这女子生来便带着一股自信,不由得让人信她。
“好,那此事便交由你负责,昔尔真是长大了。”
回府之时已是黄昏,将逝的夕阳挂于晚霞之上,为两人的衣衫皆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似乎,有什么情愫在某个角落慢慢滋长。
齐府。
时昔尔跟齐梓正在商量阴阳账本之事。
“此次打点店铺便发生多起阴阳账本之事,这齐煌真是个无|耻之徒。”
时昔尔一想起这事还是有些气,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嘟嘟囔囔,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桃花妆已经被卸去了,未施粉黛的小脸上还是明媚动人。
第5章 娇妻升职记(五)
齐梓看着她这幅模样倒是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
“他一向如此,为今之计还是缓一下店铺的收入,以后让那些贵族小姐照付脂粉的钱,问起来便向那齐煌要便是。”齐梓正色道。
这齐煌自小就不喜他。只因齐梓是嫡出的,齐煌是庶出的。齐煌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却独独看不惯同样养在亲母名下的齐梓,齐梓博学多识,才貌双全,本就深得众人欣赏,又因身体孱弱,更惹齐府上下众人怜爱。于是齐煌更加不待见他,嫉妒生恨的他常常打压齐梓,齐梓念及手足之情,且齐煌并未真正伤害过他,从未将此放在心上,只是不曾搭理齐煌罢了。
所幸那齐二夫人对他倒很不错,多年来也养出了感情,齐梓自幼体弱多病,一直是齐二夫人在照顾他。在外人看来,这齐二夫人对亲生的大少爷并无偏倚,反而对二少爷关怀备至,作为养母,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二少爷,夫人吩咐我送汤来了。”
二夫人的心腹小琴端着一碗补汤过来,里面是上好的丹参,红色的枸杞飘在汤中,好不诱人。如今小琴连二夫人的称呼都换了。是了,这府里都由着二夫人管,可不就是直接唤夫人了。
“望二少爷趁热喝才是。”
“先放那吧,待会再喝。”齐梓示意小琴将汤放下,由于这些年齐梓从来都是顺从的,小琴也格外放心,直接放下汤便走了。
“她日日送汤给你?”时昔尔有些不解。
按理说,这齐梓是大夫人的儿子,齐二夫人的情敌之子,就算这些年养出了些感情,倒也不必如此关心,夜夜送汤过来。更何况那日二夫人听闻老爷赏赐店铺的事面露不悦,有意阻挠,想来倒是奇怪的很。
“嗯,母亲平日里待我很好。”齐梓有些感慨地说道,“只是齐煌容不下我罢了。”
说罢他便拿起汤匙,想将汤喝尽,却被时昔尔手疾眼快地拦住了。“且慢。”
“你拦我做什么?”齐梓的脸色黑了几分,“母亲一向待我不错,你难道觉得她也有害我之心?我尚在襁褓便由她养育,恩未还尽,怎的还猜忌她?”
时昔尔没有搭话,只是叫外头的丫鬟叫来为齐梓熬制汤药的婆子。
齐梓心想,这时昔尔又要搞什么名堂。二人沉默半晌。
汤婆子匆忙赶来,由于她常年熬制汤药,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皮肤也被熏得黝黑,她第一次面见二少夫人,听闻这二少夫人是个狠角色,她紧张地掸了掸自己发皱的破衣衫,挤出恭维的笑容问道:
“二少夫人这么晚叫老奴来作甚?”
“我且问你,二公子的汤药多年来可一直是你亲自熬制的?”见婆子如此紧张,时昔尔故意摆起女主人的架子。
“早些年,是二夫人亲自早起为少爷熬制的,近些年夫人年岁渐高,身子弱了,便交由老奴一人了。”汤婆子憨笑着说。
“如此说来,这药方子也是从二夫人那得来,从未变动过?”时昔尔追问。
“是呢,这药方子可是二夫人亲自找遍了京城的名医才讨来的,此药大补,长期服用可延年益寿。二少爷气虚,这些年都是靠这副药维持的,说起来,二夫人对少爷真是关切备至,胜似亲生呢!”汤婆子称赞道。
“是吗?那你将这药方子说与我,从明日起,将由我来为夫君熬药,以表我对夫君的关切之心。”说着侧过头看向齐梓,对他抛之以意味深长的笑眼,却看到此时的他表情极其别扭,耳根子处泛起一抹红色。
“少夫人可真是温柔体贴,只不过二夫人嘱咐过老奴,不可将此熬药的重任转与他人,更何况二少夫人娇贵之身,怎能做此粗活,老爷夫人怪罪下来可不好,还是交给老奴吧。”汤婆子推脱道。
齐梓刚从时昔尔的笑语中缓过神来,才会意昔尔的暗示,面无表情地对汤婆子说:“这件事就交给少夫人吧,母亲那边我自会说清。你快将方子详实告知即可。”
汤婆子只好一五一十地将方子和盘托出,说完便慌忙退下了。
听完药方的时昔尔仿佛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
“这些年来你是否从未接受大夫亲自医治?仅靠这副药方支撑?”她忧心忡忡地问。
“幼年成疾,寻医多年,从未寻得根治之术,终不得治。这些年便靠这药维持着身子。”齐梓叹道,眼下浮过一丝阴霾。
“丹参、沙参、玄参和枸杞都是滋阴的中药,阳虚血寒的人不宜服用,枸杞外邪实热,脾虚有湿者更是大忌,阴虚不宜服热,脾虚不宜服粘滞。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么多并不对症的大补药材熬成浓汤!再者,凡是通晓医术之人绝不可能将人参、五灵脂这些不相干的反、畏药同处一方!若不是加之甘草、大枣进行调和,精制中成药,你恐怕早已归西!”
幸亏原主从小学医,精通医术,再加上时昔尔拥有虚不受补的现代医学常识,她才能如此有底气地说出其中的端倪。齐梓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这时昔尔竟会医术,而且精通到如此地步…他再一次觉得,此女子非同凡响。
“齐二夫人与大夫人是情敌,纵使你们并无恩怨,她还是会因你是嫡子而不喜你。或许在你看来她对你宠爱有加,甚至超过齐煌,你可曾想过,那是她为展现慈母之心,故意为之。听说大夫人生下你时并无异样,旁人都说你是因小时候的风寒遗留下来的体弱多病,而今看来倒另有考究。”
时昔尔轻轻说出那残酷的现实,内心却想着,果然还是逃不过古装剧中的下药套路!
齐梓不由得神色恍惚,一向不露声色,言谈举止滴水不漏的他,却突然就这样没有保留地在时昔尔面前展现了他的柔软。
看着齐梓惊诧而又失落的眼神,时昔尔很快就从自己的内心世界走出来,目光由愤恨无奈变得柔和起来,想必齐梓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你还想做甚?”齐梓抗拒地问。
只见时昔尔拉过他的手,虽不似遇到其他女子般厌恶,但却像极了乘人之危。
时昔尔哪管他愿不愿意,仔细把过脉才认真地说道。
“你这脉象时日无多了,你怕是被早就被下毒,才有副如此破败的身子。”时昔尔扬起头笑道,“不过嘛,这毒还算可解,若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