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的客户说的清楚,想要结亲的,是府衙里的年轻公子。
知府大人年已四十几,人尽皆知。再年轻的,自然只有殷大人之子,殷小曼。
媒婆笑道:
“那姑娘虽是异邦人,可贤惠的紧,自言殷公子若已娶亲纳妾,如愿同那些女子和离,她愿为那些女子出再嫁嫁妆,十里红妆,绝不少一根丝线。若殷公子不愿做绝情之事,她也自甘为妾。”
媒婆将那姑娘的画像拿出来,道:“夫人瞧瞧,这般好的儿媳哪里去寻。”
下人上前接过画轴,奉去殷夫人手里。
微曼歪着脑袋同她阿娘一起看,转头八卦道:“阿娘,哥哥这般快就要寻嫂嫂?”
殷夫人心中纳闷。
自家儿子平日傻乎乎,一心想要学武艺、混前程,何时留心过女娃?
纵然小曼现下才十四,翻了年到十五,大晏这个年岁的娃儿,普遍也都开始操心亲事。可她却不想让小曼少不更事就成亲。
当年她夫君是二十四上娶了她,她觉着这个年岁成亲刚刚好,有了一定的事业,心智成熟有了责任感,各方面事情都能处理好。
她和夫君这些年亲亲热热就是证明。
现下听这媒婆言,那女娃却是对小曼情根深种的模样。难不成小曼在情上突然开了窍?
她低声同微曼道:“你阿哥口风如此之严,一点点蹊跷都未向你透露过?”
微曼愤愤道:“阿哥心机这般深,同我们都未提过,他翅膀还没长硬就要飞,真真寒心。”
猫儿到了上房,要同殷夫人说说闲话时,遇上的便是殷夫人、殷微曼因为一介媒婆,而单方面同殷小曼起了嫌隙的时候。
此时媒婆还在等着殷夫人回话。
猫儿坐去殷夫人身畔,略略听到了媒婆的几句话,拿起殷夫人手畔几上的画像一瞧。
娘的,仇家寻上了门!
她悄无声息的探手去一旁,捏了捏殷夫人的手臂,热心问向媒婆:“这姑娘面相瞧着不似中原人士,莫非是番人?”
媒婆指望着能促成这门姻缘,好得上大笔谢银,见殷夫人沉默不表态,可有人问起自然比没有人问的强,忙忙笑道:
“这位夫人真好眼力,这画上的姑娘正是番人。江宁富庶,番人极多,这些年番人同大晏结亲之事数不胜数,生下的娃娃各个仿佛年画娃娃,真真让人爱不释手。”
猫儿又问道:“哪国人?什么身份?”
媒婆忙看着手里的资料:“姑娘虽是呼塔国之人,却会说汉话。她乃呼塔国出了名的商户,朱力老爷家的嫡女。”
朱力家,朱力梵琳。
猫儿心中一声冷笑。
那姑娘还真是不舍不弃,情深意切呢。
她向殷夫人使个眼色,殷夫人略略一思忖,方对媒婆道:“殷家开明,对那姑娘是否本国人,并不介意。你且将那姑娘的信息留下,本夫人同殷大人商议过再说。”
媒婆立刻喜笑颜开道:“是该商议,亲事非同儿戏,要好好商议。”
她觑眼探问:“老婆子何时来听音信呢?”
猫儿问道:“若我等去府上拜会,该去何处?”
媒婆忙道:“那姑娘现下住在惠通客栈,若殷夫人有意,她想亲自来府上拜会。”
殷夫人转头看看猫儿,见她眨了三下眼睛,便同媒婆道:“你且先回去,三日后来听信。”
第482章 妇人家家的小私心(一更)
殷家内宅,男主人书房。
殷人离眉头紧蹙,道:
“呼塔国之人原本在大晏不多,三年前该国发生暴乱,出逃一支皇族。该支队伍原想归附大晏,受我国庇护。可该国过往与大晏边界多方冲突,伤及平民,故而皇上不允。
后来渐有呼塔国商人以经商名义进入大晏,这两年在番市聚集渐多,循规蹈矩,我等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驱赶。”
萧定晔想起昨夜殷小曼带回来的音信,问道:“这半月,大人可察觉,番人进入江宁比往年明显增多?
殷大人点点头:
“江宁城内两个月前曾挖出一座古庙,经查证,却是一座乌玛神祗旧址。乌玛神在周遭几个小国中,皆有信众。此旧址一经证实便悄悄填埋,怎知却被走漏了风声,近两月,番人越来越多,皆是前来偷偷朝圣之人。
官府一经发现此事,便派人前去日夜巡视,防止番人趁机作乱。”
萧定晔点点头,问道:“如此说来,那呼塔国的朱力家,便只是正经商户,并无其他背景?”
殷人离点点头:“进入大晏的有名商户,下官皆派出暗卫查证过。朱力之姓,在胡塔国并非上等人的姓氏,过去几辈皆贫民,近五年因经商而发迹。”
萧定晔点点头,这倒是与在酒楼上发生冲突的那几人比较符合。口口声声说有“金山”“银山”,太像久贫陡富的暴发户的表现。
提到那姓朱力的,殷人离便想到了自家儿子的飞来姻缘。
他望着萧定晔探问道:“殿下可是想顺着‘朱力’家之女的事情,顺藤摸瓜寻到曾想跟踪捉住您的歹徒?”
萧定晔点点头:“现下看来,这是最好的法子,比让叫花子们提供消息更快。”
殷人离不由道:“既然朱力家上门提亲,殿下不如将计就计,先与那女子……”
萧定晔断然拒绝:“万万不可。”
殷人离笑道:“殿下可是担心王妃介意?此法只是将计就计,并非真要与那女子如何。王妃……下官看她数回与殿下配合无间,该是能知道殿下苦衷的。”
萧定晔道:“本王同她一路行来,极不容易,你莫出此馊主意。若惹恼了她一走了之,你几辈子也赔不来我的人。”
两人正自商议间,书房门被敲响,殷人离的长随进来回话:“大人,我们的人已去了惠通客栈,根据画像,已确定了那一伙人。暗卫们在那伙人周遭开了几间房,日夜监视。”
殷人离点点头,道:“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又转头问向殷人离:“公子开还有旁的事要吩咐?”
萧定晔摇摇头,摆手支离长随,方同殷大人道:“小曼昨夜被我支出去,受了些伤,不打紧,你可去瞧瞧。”
殷大人心里一跳,嘴上说着“怕什么,他是男子,受些轻伤应该的。”心下却已担心至极,只等着萧定晔离去,他便要前去关心一回儿子。
萧定晔见他一脸的紧张之色,无奈摇头道:“慈父多败儿啊,本王听得殷大人此前也是个硬汉子,现下竟如此婆婆妈妈。”
殷人离讪讪一笑,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想着:“若今后王妃也受尽千辛万苦给你生个娃儿,我就不信你不疼惜那娃儿。”
正院里,猫儿已在檐下等待。
见萧定晔出了书房,她便迎上去,自然而然牵着他手,低声道:“如何?可商议出了法子?”面上神情颇有些焦虑。
萧定晔触到她手冰冰凉,便两只手覆紧了她手,道:“有何担心之处,要到门外等我?!”
猫儿并不掩饰心绪,只同他一边往外而行,一边道:“我瞧着你像个香饽饽,总有人要抢你,心中不舒爽。也不知你的魅力究竟在何处。”
她口中如此说,便不由得抬头去打量他。
午时的日头打在头顶,高大的青年仿佛一座小山一般堵在她面前,遮住了阳光,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背光而立的青年看她的目光永远是带着些笑意,无论是那时她还在废殿、与他之间没有还没有生情,还是后来到了重晔宫、成了他的床畔人,还是后来与他重遇、一起走上逃亡路。
他绝不会记得,在宫里他见她的第二面,是皇后从昏迷中苏醒宣她觐见,他先一步出去叮嘱她莫乱说话——从那时开始,他看到她的目光里,便已经带着笑意。
或许一开始是处于戏弄的心态。
又或许是其他。
总归那样的深宫里,数千人的宫女儿,他匍一开始留心人,便留心上了她。
最开始,那样的感受是新奇的。新奇到连他自己都想着静观其变,看看随着内心那样的新奇感受去走,看看事情会往何种地步去发展。
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等他想着是不是要约束一下自己的内心时,为时已晚。
他输的一败涂地。
他潜意识里对他的“输”或许一直抱有介意。毕竟在男女关系上,他一直是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