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追问道:“要多久才能见效?”
他只略略一思忖,便铿锵有力道:“此前属下收集的案例中,最快的只需十日。”
库狄郎中送心窍门门主离去时,追问道:“令那公子恢复记忆,可真的只需十日?”
小窍门门主叹道:“最快的是有过十日,可慢的,已经用去了几十年……”
库狄郎中震惊的望着他,面上缓缓的又浮上了笑意:“门主那般同圣女说,可见还是不够了解她……”
十日后,怕是有人要遭殃。
……
午时的日头极好。
阳光透过密林打在山寨中,百花寨鲜花怒放,美不胜收。
猫儿行在山谷中,一边仔细避过地上的草藤,一边同身前的青年不停歇的道:
“……那时你还没看上我,我也没看上你。你原来是想利用我,可是我魅力大,征服了你。后来我们有了个娃儿,取名叫狗儿……”
萧定晔忍无可忍,终于住了脚步,转头望着她:“姑娘,人要有自知之明。在下有妻室,你莫再想着忽悠我。”
这话他这一日便说过七八回。
猫儿也继续耐着性子,将被她重复过七八回的问题,再问了一回:“你说你有妻室,你能说出她是何模样?什么性子?什么背景?”
他冷哼一身,拂袖走上几步,又住了脚,冷冷道:“我虽不记得她是何模样,是什么性子,有什么家世背景,然而我却知道,决然不是你这样。”
猫儿险些气了个仰倒。
她一步跳下地头,踩着稀泥拦到了他前路:
“我怎地了?你……你他娘的中意我的时候,哭着喊着要娶我。现下失了忆,就瞧不上我这种?你可知一路行来,我跟着你吃了多少……多少……”
她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小命多少次要玩完。如今苦未尽,甘未来,他轻飘飘一句“决然不是你这样”!
她这样怎地了?哪里不对了?哪里不好了?
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从怀中掏出一只小泥猫的坠子在手中把玩:“我想着,她一定是美好的不成样子,超出我的想象。”
她连“呸”两下,做出个欲呕的模样:“别恶心人,她就是我这样的老娘们!”
她一句话骂出去,始觉骂的是自己,又抽抽搭搭了两声,苦着脸道:“我自然也是极美好的,比你想象中的更美好。”
他冷冰冰的瞟了她一眼,绕过她继续前行。
她忙忙道:“你要去何处?”
他负手前行,喃喃道:“自然不会出寨子。我既然是在这寨子里失忆,我妻室、双亲定然要想办法回来接我,如若两头寻岔了路,反倒浪费时间。”
她正要跟上他,他倏地回头,手指凌空一点,一颗小石打在她腿上,她登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忙忙大喊:“你回来,你解开我,你王八蛋!”
萧定晔不理不睬,往前去了。
林中一时清风徐来,吹得百花飘摇。
林中一阵窸窣响动,猫儿忙忙道:“是谁?谁敢偷听墙角,给姑奶奶滚出来!”
库狄郎中背着个竹篓从林中树枝间探出身来,瞧见猫儿的囧样,心中立时高歌一曲,缓缓踱了过来。
她双眸一眯,逼问道:“本圣女以为圣药门弟子皆是正人君子,未想到你这小人,不但爱闯净房,还爱偷听人说话!”
他解下竹篓,蹲在她身畔开始摘拣采来的草药,道:“属下并未偷听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圣女此前同那位公子不对付,后来却又好上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对话。”
他反问道:“圣女方才可还说了什么?有哪些是秘密?”
猫儿一滞,重重叹了口气。
要她日日说些过去的旧事,好唤回记忆,不是简单事。
此处不是她的地盘,寨子里竹木结构的房舍,根本不隔音。
隔墙处处有耳,她连萧定晔的真实姓名都不敢告诉他,就现在,他还当他自己真的叫王五宝。
至于家住在何处,父母双亲姓甚名谁,她更是不能提及。
要她在各种虚假信息之上,唤回他的真实记忆,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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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七更,四更送上
第406章 失忆不是傻(五更)
和失了忆的萧定晔相处,猫儿时时觉着溃败。
在总被萧定晔的冷眼打击时,她便会想一想,要不要趁机走掉。
固然她和萧定晔的真情,是经过了凤翼族那些邪门歪道验证过的,然而那些考验之处,全是两个人的下意识。
当她用理智去思考的时候,她对他的情,便没有下意识那般的坚定。
反正两个人也没有未来。
这逃亡的一路,她最开始总想着要找机会同他分开。
后来逃久了,两个人日夜相伴,生死与共,缺少了和他分开的机会,情感上更是舍不得他。
每当他做出十分情伤的模样,颤着嗓音对她喊一句“阿狸”,她就心软。
然而现下,没有人再喊她阿狸,他冷冷静静的喊她“这位姑娘”。
去他娘的“这位姑娘”。
她就不该留,她就该趁着他不会挽留不会纠缠,弃他而去。
等她每每愤愤过,闻到从他房里飘出来的汤药味,她又自我安慰道:“他是个脑子有病的人,我同他较什么真啊。”
她内心焦躁。
若他是个普通人,背景没多深,他失忆对她来说是好事。她正好将他一拐,两个人就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娘的他是个皇子啊,他要坐龙椅啊,他的三哥拼命的找他,他老娘、老爹、祖母的命朝不保夕啊!
这样的重担压的她夜不能寐。
她此时想不出什么引起萧定晔记忆的好计策,便刻意放缓了声音,同库狄郎中道:“我站的腿酸,你不是认识穴位?你先替我解穴,我再向你请教些医术。”
库狄郎中苦哈哈道:“尊贵的圣女,郎中认穴位,是要借助银针。和江湖上那一套点穴、解穴根本不一样。属下此前说自己会点穴,那也是为了自保胡乱使的幌子,没有的事。”
背起竹篓便要离去。
猫儿生无可恋。
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这不就是她的报应吗?她此前是如何揍的人,她心知肚明。
她出声大喊:“你走归走,可再想知道我如何惊跑了黑熊和白虎,莫怪本姑奶奶不配合。”
脚步声登登登登而来,库狄郎中双目炯炯有神,将他曾好言探问过数回的问话再重复一回:“圣女愿意透露一二?”
猫儿脑袋一转,没有话说。
库狄郎中嘿嘿一笑,抬手往她腰间一拍,她倏地从地上弹跳起来,抬腿便往前跑。
将将跑了两步,又住了腿。
再追上去,八成又是被萧定晔定住的命。
她得想个策略,比如,寻个盟友。
她转头望着身后的库狄郎中,极其罕见的向他一笑。
这一笑,仿佛大冬日被人浇了个透心凉,库狄郎中硬生生打了个冷颤,支支吾吾道:“你……我……属下什么都不想知道,圣女慢走……”
如同见了鬼似的逃的没了踪迹。
猫儿望着天上红彤彤的太阳,长长叹了口气。
还是得想法子寻个盟友啊,否则她一个人怎么能撼动萧定晔?
她扬声往林间唤去:“狗儿……狗儿……”
那声音在山峦中不停歇的回荡,过了不多时,远处树梢不停歇晃动。
那晃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最近的一棵树上,一只猴儿倒挂金钩,探出了脑袋。
她心下一喜,正正要上前。
那树上又探下第二只猴脑袋。
第三只。
第四只。
颗颗猴头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圆扁,一样的神情……
她一怔,再试探的叫道:“狗儿?”
四颗猴头中,倒数第二只,一只猴耳极轻微的一竖。
她立刻跑上前去,站在树下对着猴儿便骂:“你想着回来了,啊?
你舍得回来了,啊?
你知不知道你阿爹狼心狗肺不要阿娘了,啊?
你也是个狼心狗肺的,啊?”
她噼里啪啦骂出去一串,立刻招来一通野果痛打。
其他几只猴儿不留情面的向她发起了攻击。
她“啊!”的一声抱头鼠窜,头上树梢上立时展开了一通猴子间的内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