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妓一愣,反问道:“贵人的妻室在,奴家还将亲妹子送进去,岂不是自己招打?”
大掌柜摇摇头:“据闻贵人也算风流种,无论去何处,都有风流韵事。你那妹子若被贵人看上,那是你妹子修来的福气。贵人的妻室知道贵人的习性,定然不敢心生怨气。”
家妓听得心中好奇,探问道:“这贵人到底有多贵?来头有多大?”
大掌柜双目一瞪:“我主动给你说的,你就听着。未告诉你的,你莫多问。多问就没命。”
家妓只得匆匆出了门,先去寻自家妹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猫儿懒洋洋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两个活人,侍候主子梳洗。”
一语刚出,院里的小猴如闪电一般窜进屋里,扒拉进她臂弯里,口中吱吱急叫,满脸的濡慕之情。
猫儿立刻抚摸着小猴的脑袋瓜,柔声道:“怎地了?我们狗儿受了委屈?”
面上神情一板,已冲着垂首束手等在檐下的大掌柜道:“你可委屈了小公子?”
大掌柜忙忙叫屈:“小的不敢,小公子整夜跟着小的,不敢假手于旁人。小的当成眼珠子一般照顾。”
猫儿这才道:“你知道它是本宫的眼珠子便好,若敢动它一指头,你知道下场。”
她咚的一声掩了门,立刻解开它身上衣裳,一眼便瞧见衣裳里揣着的一堆东西。
除了几颗瓜子、花生,还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
猫儿立刻递给萧定晔,悄声道:“画的什么?弯弯扭扭,我看不懂呢。”
他接过纸片,展开细看,面上神情越来越严肃:“快用眉黛照着画在中衣上,这怕是各矿洞的路线图。”
第378章 惯偷(二更)
中衣月白,眉黛漆黑。弯曲路线印上中衣,再反穿,就不怕汗湿而褪色。
猫儿重新替小猴穿好衣裳,点着它的小脑袋瓜道:“你这个小偷儿,果然近墨者赤。和大偷儿住一个院落,将顺手牵羊的本事学的透透的。”
她将图纸重新塞进猴儿衣裳里,一遍一遍同它道:“今夜要放回原处,可知?千万莫让人发现,否则阿娘和阿爹可要丢了小命,你就成了孤儿。”
小猴也不知听未听懂,只歪着脑袋懵懂的望着她。
她只得叹了口气,将那图纸取出来塞进自己袖袋里,道:“此重任还是要我来承担,你今儿白日乖乖跟着阿娘在一起,配合演戏。”
萧定晔不由叹息道:“谁能想到,如今我二人竟然混到要仰仗一只猴儿的地步。”
猫儿立刻护犊子道:“怎地,它不能干吗?”
他不由望着她一笑,低声道:“只要它夜里不同我们歇在一处,自然是能干的。”
她瞬间红了脸,声如蚊蚋:“登徒浪子,不是好人。”
……
日头白惨惨挂在天际,晨风吹过,已带了些冷意。
一行人蜿蜒而行,又经过几处暗樵。
猫儿一边将通关暗号记在心中,一边留心着周遭地形。
然而越接近矿区核心,各处光秃秃一片,并无地貌特色,只稍不留神,便会往岔路上去。
大掌柜一边带路一边介绍:
“这些岔路,都是当时挖矿时挖错的矿脉。这座山连绵不绝,树种矿藏齐聚。有金有银,山脚下一片还有炭石。
乌银石最是难挖,是在众矿藏最中心,含量也不多。”
萧定晔淡淡道:“这些事本王知晓,不必赘述。现下还未寻回玉匙,这却是头等大事。”
猫儿立刻做出好奇之色,配合问道:“没了玉匙,挖矿的进度可是要停住?”
大掌柜道:“挖矿并不至于停下,山洞中收着点化乌银石的矿引,没有矿引,炼制乌银石的进度便会降低许多。”
猫儿忙忙又做出好奇之色:“在外买不到矿引?”
萧定晔立刻叱道:“你好歹也是王妃,能否莫问这些无知问题?”
她便滞在那里,面色涨的通红,许久方道:“臣妾记下了,再不敢多问。”
之后果然不多问话,只狠狠将自己掐了一把,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
那大掌柜见此,忙忙打个哈哈,赔笑道:“王妃本就忙着内务,不知此间事也极正常。此事说起来却与两国邦交相关,催化炼制乌银石的矿引,主要产自克罗,克罗想要用大批粮食换……”
萧定晔便接过话头,同她道:
“本王现下手中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同他换矿引。此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来这么些,本来用于这点乌银石矿,便算不全够,也能够七成。”
猫儿便拉着脸点头,低声道:“臣妾知道了。”
他便近前两步,刻意道:“你日后要当皇后,这些事情怎能不知?莫整日将心思放在同人争风吃醋上。”
她怯怯道:“臣妾知错。”
大掌柜见所谓的王妃在泰王面前,果然是一副威风不起来的模样,心中对午间给泰王身畔塞人的打算越加笃定。
只要将泰王哄好,兄弟们闯下的丢失玉匙的错处,便有转圜的余地。
至于那个瞎了眼珠子的兄弟以及吐了血的黄大酒,虽说吃了些亏,可能保住性命已算不错。
一行人再往前,要到矿洞处,已有人手上拿着帷帽和护衫候在洞边。
大掌柜解释道:“矿洞中灰尘漫天,吸进腹中,危害极大。帷帽上有面纱,能护着头脸。”
萧定晔点点头,待要抬脚迈进去,猫儿却在一旁拖后腿,讪讪道:“王爷,臣妾……”
萧定晔便肃着脸道:“又如何?”
她扭捏半晌,支支吾吾道:“臣妾早上饮了一大碗汤……”
萧定晔面色立刻不耐:“你总是这般麻烦。”
他往大掌柜面上瞟去一眼,大掌柜便哈腰道:“小的唤粗使婆子带王妃去略略歇息。”
猫儿向萧定晔眨眨眼,跟在大掌柜身后而去。
矿区歇息之处没有院落,只有几排土坯房,十分简陋。
待到了房前,大掌柜一声喊,从一个简陋的伙房出来一个胖乎乎的五旬婆子。
婆子身上系着围裙,两手沾满油,站在檐下喊道:“喊啥?正忙着熬猪油!”
大掌柜忙忙上前,扯着婆子的胳膊往前提溜,悄声道:“这是贵人,千万莫怠慢。带贵人去净房。”
老妪两手一摊,大着嗓门道:“哪里有净房?掌柜现盖一间出来?”
那掌柜就讪讪同猫儿一笑,又扭头压低声音呵斥老妪:“去寻恭桶!”
婆子又是一摊手:“哪里有恭桶?旱厕都没一个。你们老爷们哪个是要脸的人?不都是光天化日撒野尿?”
大掌柜心头一阵骂娘,吆牙切齿,一字一字道:“你们娘们儿家家在何处如厕,便带贵人去何处,可成?”
婆子被他喷的一脸唾沫星子,用油手一抹,一张圆脸立刻油光闪闪,显出些地主婆的风姿来。
她哈腰上前,面上挤了些笑,同猫儿道:“贵人同老婆子来,贵人娇滴滴的小娘子,来了这矿上,可就要开始遭罪……”
又将话题转到猴儿身上,笑道:
“今儿一大早就听闻,有位贵人收养了只猴崽子当儿子,老婆子还当是说笑,未曾想竟是真事。人常说猴精猴精,贵人莫被猴儿骗了,这些小畜生为了两口吃食,什么鬼事都做的出来。”
婆子少见贵人,又没什么心眼子,边走边同猫儿拉起了家常。
猫儿忙忙趁机问道:“要去何处?龌龊之地,我却见不得。那大掌柜住何处?”
婆子撇撇嘴,往一排房的端头一指:“那些臭汉子整日带着姐儿乱来,屋里龌龊比旱厕还不如,贵人还是跟着老婆子往前头去。”
猫儿转头瞧着那屋子虽掩着门,却开了半扇窗,心下有了主意,立刻同婆子道:“你可备了如厕绸布?本夫人可不能纡尊降贵用树叶,恶心死人……”
婆子“哎哟”一声,笑道:“我们这等粗人平日都是抓一把草了事,老婆子我倒是未想到贵人的身份……”
她立刻道:“贵人等在此处,我去寻大掌柜,极快赶来。”
猫儿立刻挥手:“不着急,慢慢来。”
待那婆子在前头拐了弯,她立刻抱着小猴奔向那间窗扇半开的屋子。
只将将在那窗外露了头,她倏地急急下蹲,一颗心狂跳不止。
屋里有人。
像是个女子,歪在床上背对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