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将要上前拿了猫儿,萧定晔已抬手阻拦:“牙齿出血,无妨。”
又转头望着榻上正“哎哟”的胡猫儿,蹙眉道:“将她丢出去,我再不想见她。”
随喜心下一喜,耳中已连续“啪啪”一阵妙音,那是银子的撞击声,还是从胡猫儿手里得来的银子。
他一把将她从榻上揪起来,拖着她几步迈出书房,将她往外一掼,她便连续着“哎哟”不停,扑在了地上。
秋兰顾不得猫儿,已蓄势待发扑身上前,一把揪住随喜的衣襟,按照猫儿此前叮嘱的那般,狮子大张口:“快,两百两,一文钱都不能少!”
随喜从她手中挣扎出来,手掌一翻,已多了匕首在手:“你们主仆二人,是想一起死,还是一个一个死?回去准备银子,一百两,明儿天亮前放在咱家桌案上!”
秋兰心中迷登,也不知这一场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她却知道随喜手里的匕首不是好相与的,只得退而求其次,将猫儿扶起身,匆匆窜回了配殿。
书房的灯,一夜未熄。
第二日猫儿捂着磕破的下巴,看着随喜守在门前催债时,满心的生无可恋。
此时她方领悟,如若萧定晔和她联手坑随喜,萧定晔主仆出一百,收一百,实际得到的是零。
如若萧定晔和随喜联手坑她,可不是净收一百两?主仆二人再二一添作五,皆大欢喜。
此时随喜站在门槛上得瑟道:“快给银子,一百两,一个大子儿不能少。”
秋兰方知两人不知打下了什么赌,而输的那一方摆明是猫儿。
她为猫儿帮腔:“你看我们配殿哪里有银子?你要能翻出来,全都归你。”
随喜凑近猫儿身畔:“你穷光蛋?手里没银子?没银子你打什么赌?咱家不管,你便是出去借,也得借回一百两。”
猫儿蹭的起身:“我哪里是穷光蛋?我可是未来京城女首富!”
她开始赶人:“你走,我会想法子还银子。你每多站一刻,就少二十两。”
随喜“呸”了一声,得意洋洋去了。
令猫儿下定决心再去寻一趟吴公公,是因为李巾眉。
她进宫来同猫儿道:“四百两凑够,你呢?”
猫儿将她打量一番:“你哪来的银子?找你阿爹阿娘拿的银子?”
李巾眉莫名其妙面上一红:“你管不着,你就说你可凑够四百两?若银子不够,我的份额可要占大头哦!”
因着这一句话,猫儿再次出现在了掖庭。
她上一回来找吴公公,本来是想空手套白狼,讹几个银子算几个。
借是不能借的,宫里下人中间有不成文的约定,凡是借银,必得付高息。利滚利,还银子得还破产。
只能在买卖上出些血了。
第204章 回宫迟到(一更)
猫儿重新敲开吴公公的房门时,正是未时。
吴公公歇晌到一半,被人中途叫醒,起床气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猫儿垂头丧气进了门,坐去椅上,丢去一张纸。
五福哧溜下了炕,殷勤拿起纸塞给他阿爹看。
吴公公顶着两坨眼屎,看完其上的参股分红计划,原本遍布怒火的脸上,慢慢有了兴致。
“咱家借你五百两,占你买卖一成股?一年至少能分二百两?”
猫儿抬头望着五福:“给你老爹说说,我们那买卖有多赚钱。”
五福忙忙接过话头,道:“赚一大堆银子。以前姑姑的钱箱就没空过,塞的满满当当,除了现银还有银票!”
吴公公抬眼乜斜她一回:“这般好事,为何想到咱家?”
猫儿向五福望过去:“还不是为了五福,有好事,我能不想到他?我可是他亲姑姑。”
猫儿疼五福这事,吴公公相信。她若不疼五福,就不会把五福这拖油瓶塞给他。
借出五百两,分两百两,在宫里算低的不能再低的利息。难得的是年年都能分红。
他过去七八个月,体验了从被降职、再降职、又高升的惊险经历,最大的经验教训便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银子得靠多头赚,一头折了,还有余下的路子,如此才保险。
他面上有所意动。
猫儿开始真心实意的心疼。
他要是应下,这可就是铁板钉钉,她同李巾眉的买卖,立时就少了一股。
吴公公的小眼睛转来转去,拍板道:“出,五百两,一文不少。但得签契书。”
猫儿心下一痛,再往桌案上甩了一叠纸:“契书条目,阅后画押,若不签,再无机会。”
胡猫儿对银子的热爱,胡公公是知道的。
他瞧见她一脸的痛苦,心知占了大便宜,二话不说签字画押。
猫儿捧了契书,留下了伤心泪。
吴公公呵呵一笑:“能瞧见姑姑流一回泪,证明这买卖不亏。”
待回了重晔宫,猫儿将其中的一百两拍在随喜面前,倨傲道:“区区一百两,本猫妖根本不在话下。拿走拿走,莫在我眼前晃悠。”
随喜喜滋滋的收了银子,第一回 露出真情实意的笑脸:“下回还有打赌的事儿,千万记得来找我。咱家旁的事情不擅长,可最会攒银子。”
银钱到位,买卖的筹备工作非常顺利。
作坊赁到,那院里的凉棚改建过,李巾眉着手寻帮工,猫儿开始设计器具。
建了作坊,便不能像在废殿那般小打小闹,磨珍珠粉的器具得大,得几个汉子扛着铁锤,在比浴桶还大的铁槽里捶粉。
相对应的,飞水的锅也得大。
这般大的铁器,成本不低。
李巾眉心疼银子,向她出主意:“不自己研磨珍珠粉,在外面买,成吗?”
她捧来一口袋珍珠粉:“瞧瞧,外面卖的成色不差。”
猫儿捏了一小撮粉尝一尝,再在太阳底下瞧过,下了定论:“掺了面粉,不能用。”
两人在将香料铺子、医馆、首饰铺子都寻过,凡是售卖的珍珠粉,无一不掺了杂物进去。
这其中的区别也不过是,有良心的商户掺的是面粉、米粉,而黑心商户掺的是石粉。
猫儿郑重道:“我们的妆品买卖,是往精品路子上去的,品质千万不能含糊。珍珠粉是其中最关键的原材料,千万不能出错。”
李巾眉只得拿着猫儿画的器械图和尺寸要求,去寻铁匠打制物件。
要用到的器械除了大型研磨盅、大锅之外,还需要蒸馏装置,用以提取纯净液体。
然而之前在废殿,条件不充足,她未操心过此事。现下要用到,却不知如何蒸馏。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她从小窗探出脑袋,同车辕上的王五请教:“……便是这般让蒸汽遇冷化成水,然后收集起来,如何实现?”
此时前方不知出了何事,道路拥挤。
马车停下等待,王五听过她的话,为难摇头:“咱们这一伙,属主子最聪慧,对兵器、机关有所研究。主子下辖好几位能人异士,也都擅长机关。你若去问主子,定有所收获。若来问我,确是问到了石头上。”
猫儿叹口气。还找萧定晔?她傻啊?!
马车在原路等了一等,前方的拥堵毫无松懈。
王五从车辕上跳下,徒步往前打听过,返回原地,面上有些疑惑,只叮嘱猫儿待在车厢千万莫露头。
时间如流水,日头已偏西。
猫儿心中急似火。
再有一刻钟便到申末,她同萧定晔约法三章,每日外出两个时辰,且一定要在申末之前回宫。
她探出脑袋同车夫道:“退回走旁的路,成吗?”
车夫苦笑道:“小公子回头看看,这前后左右水泄不通,哪里能退出去?”
猫儿转头往后瞧,果见后方马车、轿子已拥堵了大半条街,完全无法后退。
她立刻跳下车厢,抛去几个铜板给车夫,转头同王五道:“来不及了,快,跑回宫。”
王五待要拦她,她身材瘦小,往马车空隙里一钻,几个闪身便不见了人影。
王五心下大急,立时跃上车顶,踩着各式马车轿子追寻而去。
路边酒楼,最高一层雅间静寂。
四五个青年守在里间,无人发一言。
凭窗远望的随喜,目光紧盯人群熙攘处,悄无声息的盯着拥堵中的几辆马车。
龚州知府,凉州刺史、肃州节度使……
一条街面上一连出现七八个地方官员,并不是稀奇事。然而这些官员乔装打扮,坐在普通桐油马车上齐齐出现,便不是一般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