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心中一动,趁机道:“向我动手之人,这两日还要来寻我。你下回来,只怕就能发现我已被人毁了容。”
这黑衣人太过狡猾,完全不上当。嗤笑道:“莫想拿我当枪使。我警告你,莫去招惹是非,你的所有使命就是接近皇上,让皇上怜惜。你若胡乱搞事情,莫怪主子不给你解药。那疼痛的滋味你受过,相信此生难忘。”
话毕,再叮嘱一声“后日,辰时,金水河”往外一跃而出,不见了人影。
而外间的猛犬大黑,全程没有一丝儿动静。
废物啊,白费粮食了。
第一位黑衣人一跃而出不久,第二位黑衣人跃了进来。
这位黑衣人并未蒙面,猫儿认出他是萧定晔的人,名叫王五的。
她主动道:“让我后日辰时去金水河等皇上。”
王五追问:“哪个河段?”
猫儿摇头。
王五思忖半晌,低声道:“最迟后日,必定还有人给你提示。你大胆前去,沿途都有人暗中跟着你,不用怕。”
猫儿心有不甘,又翻起了老黄历:“今儿我被人打时,不见你们跟着?”
王五面不改色甩包袱道:“那一段不是我负责,只怕是个新手。”
又推脱给临时工?古今甩包袱的法子还真的万变不离其宗。
王五走后,再不过一个时辰,外间梆子声敲了五声,各宫门开启,新的一日又将来临。
再过了片刻,猫儿起身,准备要去为两位娘娘上妆时,便有些犹豫不决。
铜镜中她的这副尊荣,但凡引起旁人的注视,就十分伤自尊。
半边脸大、半边脸小。
半边眼睛大、半边眼睛小。
半边脸白、半边脸青紫。
然而没有提前向两位主子告假,临了才说不去,只怕她又要招来一顿板子。
她喝过汤药,抹完药油,转身寻了把破伞,此回在明珠的陪同下,遮着脸去了。
她的尊荣果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老太后笑的合不拢嘴,第一次向她展示了亲切的一面。
太后向猫儿招手道:“过来过来,哀家瞧瞧,怎地一日未见,就成了这副模样……”
猫儿从善如流挨过去,太后眯着眼看了半晌,连说了几声好。
猫儿黑脸。说风凉话的鼻祖,原来在这里。
老太后却有自己的逻辑:“你这丫头长的太好。哀家在宫里几十年的经验,女子但凡没有家世依仗,这般相貌就是拖累,容易引来灾祸。”
她说完这一番逻辑,又连说几个“可惜”。
她摇头啧啧叹道:“可惜你这伤都是轻伤,将养上半月一月的,就好的差不离。你这丫头又会一手好妆,稍稍遮掩,就又花容月貌,命运多舛。”
猫儿哭笑不得,第一次觉出老太太的可爱来,立刻为自己找补道:“太后娘娘何时见过奴婢上妆?奴婢给旁人上妆,就必定不能为自己上妆。”
太后不由赞道:“这便是你这丫头的聪明处了。不能装扮的比你侍候的人更光鲜亮丽,不管是活命还是买卖,才是长久之道。”
话毕,用完早膳,方坐去椅上,等着猫儿上妆。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打进来,太后的脸色依然苍白。
猫儿不由问道:“娘娘身子似有不睦?”
太后目光倏地钉过来,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往四周瞟过一眼,再不说话。
猫儿倏地警醒,趁着返身取妆粉之时往殿里一瞟。
殿里空旷,三四处门廊将前殿、后殿、寝殿等联通,每个殿里都由至少四五个宫娥当值侍候。
猫儿为太后上妆的寝殿,就分布着七八个宫娥。
猫儿回过身子,如常开始上妆,心中却咚咚直跳。
不该插手,她对自己道。
萧定晔让她来给太后上妆,目的就是让她留心着殿中的异常。没有说让她插手更多。
她是个小小的宫娥,她昨日才同柳太医约好,半年后他想法子带她出宫。
她不能让自己以身涉险。
半年很快的,她循规蹈矩,将泰王应付着,过了半年她就能得自由。
柳太医是郎中,她的毒,即便他不能直接解除,说不定能想法子拖延。他亲口说他还有师父,还有父亲。
她稳下心神,将太后妆面完成,正要去往重晔宫,太后放下铜镜,笑道:“你这个模样真真吓人,哀家便做主,让你告几日假。待伤好些再来上妆。”
晨起的宫道比平日热闹,各宫的下人们都在匆匆上值。
猫儿和明珠行在宫道上,看着匆匆来去的内侍和下人们,猫儿起了感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只需将自己的事做好,不该贸然去干涉旁人的事,对吗?”
明珠是个连自己的分内事都没做好的人,她有些心虚,立刻道:“姑姑说的对,然而大部分人都做不好自己的事,更遑论去插手旁人的事。”
猫儿得了鼓励,立时将太后那张苍白的脸甩到脑后去。
两人再行了半晌,待快到掖庭时,五福正牵着大黑疾步而来。瞧见猫儿和明珠,他忙忙喊道:“快,姑姑,白才人又将白才人开了瓢啦!”
第124章 反了反了(五更)
冤冤相报何时了,猫儿觉得很心累。
废殿的人,先将才人殿的人,开了瓢。
继而,才人殿的人,将废殿的人,打的险些破了相。
再继而,废殿的人,再将才人殿的人,开了瓢。
老白才人这回没有全身而退。
她偷偷挣扎开绑着她的绳子,一个人杀去了才人殿。等一板砖将人开了瓢之后,却从才人殿里跑出来一只恶犬,将白才人扑咬在地。
这就是五福为何要牵着大黑而去的原因。
人和人打,狗和狗打,这才公平。
这场阖两宫之力的打斗,最终如了太后的愿。
猫儿也挨了一板砖。
板砖打的有些偏,偏到了她额头上,血啦模糊一片,只怕真真有些算破相。
这场打斗如的不仅是太后的愿。
还如了两位新旧白才人的愿。
两殿打斗引来了侍卫阻拦,消息又传到了皇后那处。等两殿十来人被带去极华宫时,皇上正好下了朝,去极华宫坐一坐。
这一坐,两位白才人终于见了皇帝一面,而皇帝也瞧见了新旧两位白才人的绝世容颜。
——全都是血啦模糊,看不清面容。
皇后气的险些背过气去,一叠声的道:“去宣白大人,让他将白家两个女儿领回去,宫里不能有这般不懂规矩之人。”
皇上没有说话,他尊重皇后,极少主动干预后宫之事。
然而,新白才人不懂皇上脾性,当先哭哭啼啼,夹着嗓子娇呼了一声“皇上,臣妾的伤处好痛啊~~~”
猫儿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千万莫将这个刺头贬到废殿啊,废殿再容不下多的人啦!
皇帝眉头一蹙,连看都未看,沉声道:“你在废殿里还未想明白,便继续想吧。”
现场登时一静。
皇帝这是脸盲啦?
皇帝继而转头看向另一位血啦模糊的老白才人:“你本该也被罚去废殿,朕看在白家尚且忠良的份上,饶你最后一回。你才进宫,规矩该学着点儿。”
老白才人立刻明白了过来,呜咽着自辩:“皇上,反了。皇上反了!”
“大胆!”皇后一巴掌上来,继而跪在皇帝面前,嗓音发颤:“臣妾驭下无方,求皇上责罚。”
皇帝揉了揉眉头,疲惫道:“梓童无罪。这两人,打了板子送回去,禁足吧。”
话毕起身,对着地上的胡猫儿道:“随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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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堆秀山阁楼。
猫儿不是第一次来此处。
上回她上了阁楼,还是与皇帝的废物皇子,在此搂搂抱抱,上演了一出亲热戏,逼的闺秀小姐们含羞逃离。
此时她和皇帝呆在这阁楼里,便分外别扭。
皇帝兜头向她丢了块巾帕,等她擦拭过头上血,方问道:“上回你说,有人向你下毒,要你接近朕。可是为真?”
猫儿不敢答话,先往窗户外间望去。
皇帝道:“不用担心,此高处,外间所有人探听不得。”
猫儿压低声音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确然有人向奴婢下毒,那毒已发作过三四回,痛不欲生。”
皇帝当然知道她所说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