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想想,程淑之所以敢跟陆铭苟合,不外是因为太过了解她和李夫人母女之间的矛盾。
而陆铭的胆子,很大程度上也是从程淑这边给出的消息而生出来的了,毕竟她李南风和李夫人都不是会把自家矛盾随便往外说的人。
这样一想,不免令她对李夫人的心情又冷了三分。
但眼下晏衡说的是程家傍着沈家回来了。
沈家入了仕,李南风就知道程家会按捺不住,再听到程淑的名字,也依然会血气上涌,却心生寒意。
看到世事若换一种方式进展,这个家族依然会冒出来一个把她的一份真挚情谊当笑话、不惜毁掉能在她低落时给予她慰藉的好姐妹人生的渣女,也依旧充满着不忿。
但终究上辈子的恩怨已经了结了,这些不好的情绪并不能够促使她主动对他们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端起面前茶来:“来了就来了,又怎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像你,没人招你惹你你也能贱到去撩别人!”
说完她仰脖喝完茶,狠瞪了他一眼之后出了去。
话是说得坚硬,但心里还是不那么平静,她需要去吹吹风,冷静冷静。
晏衡全程提着气,望着面前喝光了的杯子,半日才眯眼转向门口——
死丫头片子,骂完他还要喝光他的茶!
“爷还是没事别往李姑娘跟前凑了,每回您都没落着好脸儿。”
阿蛮端起杯子准备添茶,顺势瞅了眼外头的李南风说。
他就不明白晏衡这又是何苦?瞧他当初都把人欺负到那份上,不赶紧趁着上回合了回伙人家态度有了点起色而保持相安无事,还没事尽去讨没趣儿!
晏衡冷脸转过来:“多嘴。”
阿蛮没话说了。
……
李南风放学回房坐了阵才吃饭。
不是她任性,也不是她爱记仇,实在是程淑两个字又勾起了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除去被背叛的惨痛之外,是她根本没得到来自仅有的亲人的关怀,当时延平侯府就只有李夫人和李煦在,她想不通,那种时候她难道不该指望亲生母亲与她同仇敌慨吗?
难道她应该像她说的那样,先为自己的“过错”愧疚反省吗?
过不去的从来不是她曾经被背叛,而是被生母忽视感受的这个坎。
她不知道当时的李夫人是带着什么心情跟她说那番话的,是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还是在看到不听话的她被摆了一道之后畅快的心情?
左右是逃不出这两样了。
夜里银簪来传话,要疏夏梧桐准备好不日去许家赴宴的衣裳头面。还有各种嘱告就不必细说。
从前都是李夫人派人传李南风过正院耳提面命,近来倒都是着人传话,仿佛有了相互眼不见心不烦的默契似的,也好。
……
眨眼就到了初九。
出阁在下晌,按例午间沈家会有宴度,宴请前来道贺的各方亲友,因为许多人还要赶着晚上去赴沈家的宴席。
沈侧妃等晏弘回来,便安排人去备轿备马。
晏驰在房里坐了一阵,透窗看到院里的他们,想了下也把衣裳换了,走出去道:“我也跟你们去。”
沈侧妃与晏弘双双回头。
看他半日,晏弘道:“你去干什么?好好在家里温你的书。”
晏驰白他一眼,走到沈侧妃身边,特别温顺地道:“沈家办喜事,你们去得,我就去不得?
“我前些日子不过是说了几句气话,难不成作为外甥我要去给舅舅捧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外祖父要知道,该怪我没礼数了。”
沈侧妃倒也无话反驳。片刻道:“你去也成,得守规矩,你要是搅和了喜事,我绝饶不了你!”
“放心,儿子不会的。”
沈侧妃便沉气:“走吧。”
晏驰扬唇,伴着她出门了。
……
迎亲虽在傍晚,但沈家自天亮起就已经忙开来。
大奶奶黄氏与二奶奶吴氏负责招待女客。绝大部分客人都会选在今日贺喜时前来添妆,来宾还不少。
吴氏跟黄氏迎了几轮,见她渐有些心不在焉,不由问她:“大嫂是在瞧什么?”
黄氏冲她一笑:“我是乡巴佬进城,看什么都新鲜,这花花草草地,哪样看得够?”
吴氏也笑道:“迟早咱们都是要搬回来的,不急在这一时。”
黄氏没说什么,再照看了几眼四处,就沿着庑廊到了自己院中,着丫鬟把也在前方陪客的沈翼请了过来。
“干嘛呢?我正忙着呢!”沈翼匆匆忙忙说。
黄氏道:“你见着姑母不曾?”
沈翼微顿,摇头道:“不曾。靖王府好像也还没来人。怎么?”
黄氏凝眉:“我总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我们前儿来的,正是芙姐儿出阁前三日,按说这当口正是家里近亲该过问的时候。
“可这几日我愣是没见姑母前来,今日这都什么时候了,眼下家里人大多都在蜀中,她都没来,你觉得正常吗?”
第119章 千金小姐
沈翼道:“真没来?”
“没来。”黄氏道,“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事儿,三房当初进京可是全家人都来了的,这才几个月?怎么三叔刚刚入仕,三婶就自个儿回去了?
“还说什么京师这边安稳了,要回去尽孝。可别说老太太如今都不在了,就是在的那会儿,也没见三婶往上房跑的多勤,怎么这会儿反倒还尽起孝来了?”
沈翼听到这里也心以为然,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三婶回蜀中,是跟王府有关?”
黄氏沉吟:“准确地说,我琢磨着可能跟姑母有关。”
“这怎么说?”沈翼糊涂了。
黄氏使了眼氏让丫鬟去看着点,才说道:“你是沈家人,又是长孙,很多内宅事到不了你耳里。
“我刚过门那会儿,有次亲眼见着过三婶当着女眷们的面暗讽过姑母。
“较起真来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过是娘们儿几个说家常,但终究人家是寄住在你们沈家,属听者有心。
“人前如此,人后想来就更心酸了。
“当初姑父来信接他们回京,三房就上赶着要一道进京,这么捧高踩低,你让人家怎么想。
“姑父就是再不看姑母的面,他们也还生育了两个孩子呢,若不是两厢有事,能至于这么着?”
沈翼讶道:“女眷们的事怎么没早听你说?”
“我不过是个孙媳妇,上头还有婆婆婶娘,还有隔房的妯娌们呢,我这个大少奶奶进门前可没入公公婆婆眼的,是老太爷拍板才让我嫁进来。
“这里里外外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一个新媳妇不明哲保身,难道还拿这些事情来撺掇着你不成?
“他是你们沈家的姑太太,你这个当大侄子的都没留心,还指望我这个隔了辈分的侄媳妇出头?”
沈翼无言以对。
凝眉半晌,他又看了眼外头,道:“那眼下怎么办?姑母要是不来怎么办?三婶到底跟姑母说了什么?”
“这我哪知道。”黄氏忧心忡忡,“虽然我也不稀罕你靠着王府入仕,但不靠是一回事,结仇又是一回事。
“这三房瞒得死紧,我竟是没有听到半点议论,若是知道了还能去王府赔个罪什么的,他们一瞒着,我就是去了也不知该说什么。”
沈翼一时也无头绪。只能道:“先看看再说。眼下时间还早,王府还有正妃,兴许姑母只是来得不那么及时。”
黄氏虽觉得就算是有事晚来,也可派人来传个话,但也确实可能存在这种情况,便就与她分开回到了前院。
沈侧妃到了王府前院,就见沈家派来的人果然在那候着,也不多说什么了,当下上轿出行。
沈家下人飞步赶回府报讯,同样正暗里焦灼的沈栖云刹时就来了精神,举步迎出门外。
沈芙在房间里垂泪,伴在旁侧的沈虞知道因由,却因为还有家里几位姑娘与程家姑娘在,只好耐心哄着,这边厢说姑太太启轿到半路了,屋里气氛也立刻回转!
消息到了黄氏这儿,她只停了一瞬就立刻回神迎到前院来。
便是靖王府侧妃,也有她专属的仪仗,沈侧妃下了轿,沈栖云率着一众家小就在门口躬身拜下来。
黄氏随在明氏之后上前见礼,唤了声“姑母”,沈侧妃跟她点点头,微笑与她进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