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那边抓捕了部分闹事流民,从他们身上查到的线索,这是一批很可能来自于魏王府的余孽。
“而魏王当年则是凭着手上八千神兵得到了周灵帝的重用。魏王大败之后,王府树倒猢儿狲散,那教头也不知去向。
“由于他不是皇室中人,也无人在乎他,但眼下除他之外,我竟想不到还有别的人能够驱使得动这批训练有素的卫士,以及,能制造出这批威力强大的弹药来。”
太子凝眉:“他并非赵家人,处心积虑针对朝廷,又是何故?”
“所以这是要紧之处。不找出事因,拔除毒瘤,日后必将后患无穷。英国公已经奉旨出京阻截瓦剌国使臣了,香是他们送的,就从他们身上开始查。”
皇帝拿帕子擦了手。说着他又道:“不过朕估摸着这瓦剌国使臣也是个冤大头,但不管怎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纵然他们不是主使,使臣身边也定然有细作!”
就算是香被人掉了包,能够瞒过他们使臣的,也绝对做到了与原物一般无二。
能做到一般无二,那么这个人也必然与贡品有过接触。
靖王即时直身:“臣即刻下令西北驻军前去申斥瓦剌国王!”
皇帝看向李存睿:“你认为呢?”
李存睿沉吟:“北方牧民一向为朝廷忧患,凭皇上之龙威,若是趁胜北上,发兵重击驱赶,定然也能换得未来几十年太平。
“但眼下朝中兵力不足,又无与马上民族交战经验,就算是赢了,朝中军事也要大受创伤。
“内患当前,臣以为还是先保存实力为妙。
“派兵申斥,言明立场,也省得他们觑见我朝内乱,日后轻易就骚扰我边境。”
皇帝点头,遂与靖王道:“派人去瓦剌,先礼后兵。”看了下手里弹药,又望着他们俩道:“把那对冤家传到宫里来,朕还有话要问他们。”
……
李南风在李夫人威压下如坐针毡地坐了个把时辰,接到宫里太监传话时如释重负,弹起来就往外蹿了。
晏衡却早就在家里等着了,口谕一到,他立刻把身上衣裳撕烂几道口子,再往手腕上掐出几道红痕,随着太监到了乾清宫。
殿门下仇人相见简直分外眼红,李南风恼他什么自不必说,晏衡被她踹到了隐秘处,虽无终身之忧,但到如今走路还不那么方便,脸色也是青寒到不能多看。
殿里李存睿和靖王都归位了,太子回东宫换衣裳。
皇帝望着他俩,目光最先被晏衡吸引:“你这是怎么了?”
晏衡俯身:“回禀皇上,臣今日犯了大错,本想跟李姑娘赔礼道歉,不想却弄巧成拙,不但惹恼了李姑娘,还炸了相国寺僧人的禅房,臣该死。
“父亲为了教训我,抓了我踹打,又绑回去打板子、并且下令往死里打的事情,您就不必追究了。
“只是方才进宫得急,未及更衣,臣有罪!”
靖王听到这里背脊嗖地就挺了起来……
“又踹又往死里打?”皇帝目光睃地移到他身上。
晏衡朗声道:“回皇上,父为子纲,臣就算被打死也是死在生父手上,毫无怨言!”
皇帝凉凉睃向靖王。
靖王后槽牙都气得颤抖起来。
回府之后他棍棒都还没落下去就进宫来了,怎么就成了他打成的了?还死在他手里毫无怨言?还“不必追究了”?
明知这兔崽子告他黑状,在他这番“深明大义”的话下却也不知该反驳什么!
李南风瞅他一眼,表示了同情。又瞪了眼晏衡,这竖子倒是滑头!这么一来他老子回府后也不便打他了!
皇帝对着靖王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晏衡:“你怎么会第一时间想到朕与太子有危险,而不是去疑心太子?香是太子给你的,难道你没有怀疑过他?”
第068章 前世仇家
皇帝这话问出来,殿里气压便瞬间低了低。
按说香是哪里来的,出了危险就怀疑哪个,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说句不好听的,香是瓦剌国的贡品,既然能被刺客掉包,难道就不能被太子掉包?
所以就算真的怀疑,那也不能说有错。
可这么白眉赤眼地问,谁还敢把真话说出来不成?这又让人怎么回答?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换成别个,或许在座各位就要怀疑皇帝挑事了。
但明显这位君王不是这种无事找事的人,至少目前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靖王与李存睿都若有所思地往晏衡看来。
倘若晏衡疑心过太子,自然不可能即刻担忧皇帝父子的安危。
所以反过来想想,皇帝这话问的也有道理,晏衡究竟是为何没怀疑呢?他一个一天到晚惹事的兔崽子,如何会有这般见识?
靖王更是不免想到了前不久他藏身马车帮着救下林夫人的事。
晏衡在皇帝目光凝视之下,想的跟靖王他们却不是一回事……
他不曾怀疑太子,自然是对皇家父子有着相当程度的信任。
但这股信任是来自于他前世几十年陪伴所得的认知,这是说不得的秘密。
皇帝这哪里是要探究他有没有疑心太子,他分明是洞察出来他近来的不对劲……
眼下他该怎么办?
说怀疑过太子?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
说从未怀疑?位高权重又是功臣之家,当真对皇家威严半点忌惮都没有?
他缓慢地清了下嗓子,看向左右。
“臣,臣脑子不够用,当时只想着不挨打,并没想那么多……臣要是有这份机灵,哪至于三天两头的挨打?
“皇上若不信,您问李南风,看看是不是每次吃亏的都是臣,占赢面都是她?”
他扭头瞅了眼隔壁。
这满殿之上,独有李南风知他软肋,但他们软肋是相同的,死丫头要是不帮他……
打从皇帝开口相问时起,李南风心口就悬了起来。
皇帝待功臣如何,她心里有数,又加之内患当前,知道他绝不可能在这当口还在君臣之间挑事。
但皇帝既然在追究晏衡,那今儿她便也有麻烦了。
在场机敏睿智如李存睿与靖王,都不能猜到晏衡在为难什么,唯独她知道,重生到如今个多月了,双方家里显然都对他们的变化没有感觉到异常,至少没有异常到让人难以忽视的地步,这样的顺利也让人放松了警惕。
但终究阴沟里翻了船,今日碰到了皇帝手里——
“是么?蓝姐儿?”
刚想到这儿,她就被点名了,皇帝目光投过来,眼底看不出深浅。
都这紧要关头了,也不能不与这老匹夫共进退了……
李南风权衡轻重,随后斜睨晏衡,重重地哼道:“你是活该!一天到晚脑袋里缺根筋,专门寻我晦气!”
“蓝儿放肆!”
李存睿轻斥她,转头又看向皇帝。
皇帝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他接着问:“你跟衡哥儿三天两头的打架,究竟是有何冤仇?”
李南风看了眼晏衡,清嗓子道:“这事,还得从沧州说起……”
“沧州的事朕已经知道,”皇帝手里玩着颗石印,“朕还知道,靖王妃半夜遇袭那天夜里,是你给他们提供的帮助,让他们赶在早朝之前进的宫。
“不过既然都已经伸手相助了,为何后来一见面又还是打得不可开交?”
李南风顿了下。
皇帝先前问晏衡的话不是出于询问忠心,而是洞察到了他们俩的不寻常也是能肯定的了。
这话不好回答,若她与晏衡一个不当心,拥有两世灵魂的事情只怕迟早都要被皇帝挖出来,到那个时候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就没有人知道了。
她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女觉得,晏衡他跟臣女一定是前世的仇家!”
座上的李存睿与靖王俱都背脊一挺,晏衡也扭头看了她一眼。
“这话怎么说?”皇帝饶有兴致。
“臣女跟他素不相识,他在沧州就扯臣女的裙子,不但不知悔改,上我们家来赔礼时还不知礼数掀我的帘子,还嘲笑我,说我活该被我母亲打!
“若不是前世的仇家,岂会如此不知收敛?女儿家的闺誉岂是能被他如此轻视的?禀告皇上,臣女不但如今见他就要打,日后见他还要打!”
说着她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瞪向了晏衡。
皇帝听到这里,又往晏衡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