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太清池那边瞧瞧,或许他去看皮皮了。”
片刻后羌意再一次失望。
回颐安宫的时候,她刻意从常宁宫那边绕去,路过宫门时又特意往里头瞟了好几眼,看着倒是安安静静,十分正常。
其实她大可以假装进去请个安顺便看看裴贺朝在不在,可裴湘这人,是真心不大愿意接触,况且若是裴贺朝真的在这儿,她恐怕心情会更差。
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想着念着,一回宫便找了一个模样乖巧,性格机灵的宫婢,让她今日便在常宁宫附近晃荡,只要瞧见摄政王的身影立刻回宫来报。
这一天,羌意是从白天等到黑夜。
本来日头一落,她大可以直接去休息,可正阳门的人愣是说摄政王还没有出宫,这让她心里怎么也放不下,总觉得裴贺朝或许会来找自己。
趁她睡着闯她寝殿的事,这厮也不是没做过。
羌意就这么心理暗示自己,可眼见着亥时将近,那个宫女仍旧没有带回消息。
“公主,要不就先歇息吧,这个时间王爷也不大可能会来了。”蔷薇移了一盏琉璃灯到矮榻边,轻声建议道。
羌意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夜空,沉默半晌,心道或许真的是她自己太急了。
“罢了,先……”
“公主,公主!”芙蓉突然从外头跑进来,面上欲言又止的。
羌意下了矮榻,问道:“可是裴贺朝露面了?”
芙蓉犹豫片刻,点点头:“柳儿刚刚从常宁宫过来,同奴婢说,她见到……见到摄政王独自一人进了常宁宫。”
“你没听错?是进常宁宫?”羌意愣住,这大半夜的他去常宁宫作甚?
“没有听错,本来柳儿是没有注意到的,她今日虽然一直在常宁宫附近,但小心得很,从没有主动露过面,本来夜里就黑,她其实还没注意到,是常宁宫外的侍女自己发出的响动。”
芙蓉顿了顿又道:“柳儿趁着夜黑,偷摸地走到常宁宫外的灯柱下,听到她们说是摄政王进去了,还说王爷的身影同很久之前太后宫里出现的奇怪男子的身影十分相像。”
羌意面上发愣,这后头说的这事,她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当时她这么想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起却越发不是滋味。
尤其是她今日东奔西跑,巴巴地等了一天。
几番滋味一同涌上心头……别提有多酸爽了!
羌意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公主,你去哪儿!”
两个丫头就见着羌意还穿着单薄的衣衫就往外跑去,本以为她会直接冲出颐安宫,可谁想她到宫门口突然急急停住。
“公主,你怎了?”蔷薇有些担心地问道。
羌意很想直接到常宁宫找裴贺朝,可又明白她这样的举动害人害己,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有些不明白裴贺朝的心思。
这是在故意躲着她吗?
羌意的目光落在紧闭的宫门上,也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裴贺朝的气,左脚就这么直直地踢了过去。
“砰”一声,在寂静的颐安宫响起。
“公主!”两个丫头吓了一跳,这么暴力的公主还是头一次见。
羌意摆摆手,轻声道:“我出去走走,你们莫要跟着我。”
说着,她便推开宫门,自己朝外走去,身后芙蓉略带警告的声音响起:“今夜之事,谁都不许传出去。”
月明星稀,花丛间隐隐有虫鸣叫,太清池的水面平静之下偶尔泛起粼粼微波。
羌意抱着曲起的双腿独坐在凉亭里,靠着栏杆,目光无意识地飘荡在池水上。刚刚踢的那一脚本来还没什么感觉,可这一路疾行,现在停下反而隐隐生疼。
原先受过伤的脚踝现在又有了刺痛感。
“喵~”
突然一声软软的猫叫引起她的注意,羌意低下头,却见不知何时皮皮跑了过来。
“你怎么也在这?”羌意将双腿放直,弯腰将皮皮从地上抱起,“小没良心的,你现在倒是心有灵犀过来陪我了?”
“喵喵~”皮皮使劲拿头蹭着她的掌心。
羌意忍俊不禁,冷哼一声道:“还是你乖。”
……等等,这话怎么有些耳熟。
想起那日在同一个地点裴贺朝也说过这么一句话,她挑了挑眉,揉了揉皮皮的小脑袋:“怎么感觉你倒是两边讨好啊?”
“喵~”突然,安静享受她挠头的皮皮猛地从她腿上跳下,直接往凉亭外跑去。
羌意怕它大半夜乱走,忙跟上前去,可谁想这皮皮早就习惯了夜里在这一片乱跑,而她夜视能力不佳,再加上一时急切压根忘了凉亭处还有两节台阶,脚一迈踩空了。
“啊!”
羌意下意识护住头部,可下一瞬她忽然以一个十分歪斜的姿势停在了半空中。
她愣了愣,忙抬起头,只见裴贺朝一脸冷峻地站在她面前,见她看来眉头轻轻一挑,而后掐着她肩的手微微用力。
“放我下来。”羌意忍不住挣扎。
裴贺朝却恍然不觉,直接一手扣着她的肩,弯腰将她横抱起。
羌意一愣,忙道:“你干什么?”
“你脚受伤了。”
这是肯定句。
“你怎么知道?”她问。
可这次,裴贺朝却没有再回答,而是沉默地抱着她往太清池附近的一处寝宫走去。
羌意抬头看了眼上方被宫灯照亮的三个字——清玉宫,而后就见着裴贺朝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羌意:“……”
这人怎么跟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清玉宫里寂静无声,除了宫门外有两盏宫灯亮着,里头却是漆黑如墨。
这座宫殿自先皇后薨逝后便无人居住,偶有人会过来打扫清理,唯一的常客就是皮皮。
裴贺朝抱着羌意走进偏殿,像是来过好多次般直接朝着床榻走去。屋内昏暗无比,羌意被放下后,就感觉到裴贺朝回身往前走了几步,而后一道淡淡,橙黄的光渐渐亮起。
“喵喵喵~”
皮皮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现在正在羌意脚边蹭着。
“皮皮,不要闹。”裴贺朝走了回来将皮皮抱到另一侧,而后拉过一旁的红木凳坐下。
皮皮难得在裴贺朝和她之间选了自己来撒娇,羌意眼里流出不舍,抬眸看着裴贺朝道:“你把它抱到我这儿。”
对面的人并没有依着她的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罐,一打开便是熟悉的药味,是玉清膏。
“玉清膏,你去过我那儿了?”
这膏药明显是之前用过的那一小罐。
“嗯。”裴贺朝轻嗯一声,一手将她的左脚抬起放到自己腿上,而后抬眸看着她,“疼吗?”
羌意双手放在身侧揪着自己衣裙的一角,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青云同你说过我在等你吧?”
“嗯。”裴贺朝也不急,手下动作轻而缓地将她绣鞋脱下。
羌意见他一副淡定的神色,心下急切,忍不住收回脚,却很快被一把抓住。
“别乱动。”
“裴贺朝,你现在到底什么意思?”羌意对感情本就迟钝,现在更是看不清他的意思,明明还关心她,可偏偏面上冷冷淡淡的。
裴贺朝刚脱下她的罗袜,略带着凉意的掌心包裹住她的脚踝,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来:“那公主又是何意,上午才说了不喜欢本王,而后又托人传话让我去见你,莫不是觉着耍本王好玩?”
“我哪里说过不喜欢你了?”羌意下意识反驳这话,她确实没有说过,可话一出口,瞧见对方略含笑意的眼,突觉得不对。
裴贺朝打开瓷罐的小盖子,垂下头勾了勾唇:“公主这话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说完,他又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羌意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和羞怯。
“我,我也没有说过。”羌意式嘴硬。
裴贺朝挑挑眉,轻“哦”一声:“看来又是我多心了。”
羌意听见这话又急了,想起昨日自己鼓起的勇气还有定下的决心,索性闭上眼,一把抓住对面人的手:“裴贺朝,你,你说得对,我不信你会喜欢我,但我并不是不信你,而是……而是不信我自己。”
她说得急切,磕磕绊绊的,可裴贺朝却直直地瞧着她,一瞬不瞬。
“但是那天你离开后,我突然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次意外,连这个都可能发生,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