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梁俊,从他的供述中可以看出,他所犯的第一起案子并没有取血,且作案顺序较之后的案子也有所不同,但这恰恰符合连环案的特点。通常在连环凶案中,凶手都是在作案的过程中改进犯案手法,渐渐达到他所期望的完美,因此往往第一件案子不那么完美,也是可以留下最多线索的可供查察的。可惜的是,第一起案子案发时她在水师大营里,没能亲自验尸,否则可能不会死这么多人。
暮青看过密报后认为,梁俊是凶手这一点毫无疑问。
梁俊曾收过一封密信,可见此案背后还是有那幕后真凶的手段,这也毫无疑问。
但此案里有两个疑问――
一是流匪,梁俊的小舅子和养子在许阳县附近遇到了流匪,此事太过巧合!暮青记得,那幕后真凶就曾与青蟒帮有牵扯,这些流匪会不会与他有关?
二是梁俊的友人,梁俊厌恶青楼,他所交的朋友也应该是洁身自好之士,既如此,不在纨绔子弟的圈子里,又是怎么听到的传言呢?暮青记得,当初她让郑广齐查梁家时,这些消息连盛京府都没查到,这就说明那传言流传得并不广,既然如此,那就更奇怪了,在青楼常客的圈子里还没流传开的传言,竟然被梁俊的友人先得知了。
暮青还不能说此人有问题,或许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他的,但从这两个疑点入手,兴许能查到些幕后真凶的蛛丝马迹!
暮青当即决定再回一趟城中,但练兵也是要紧事,她不想因查案而疏忽了练兵,因此她决定待夜里练兵结束后再离开,一大早再赶回来。如此一来,留给她查案的时间就只有半夜,因此她命带信回来的月杀和魏卓之再出营去办事,一人去许阳县查那批被官府逮捕的流匪,如果这些人还没有被灭口,那就把其头目带回盛京城,如果他们已被灭口,那么把尸体带回盛京城!另一人回城控制住梁俊的友人,以便她夜里一回城就能审问此人。
那幕后凶手所谋不小,月杀和魏卓之都是步惜欢的人,自知此事要紧,于是不顾赶路回营的疲惫,立刻便出营办事了。
暮青将密信一收,便出了军帐往湖边而去。
今天是检验西北军那几个老将游泳学得如何的日子。
湖边已聚满了人,大小战船上大军齐列,军姿整齐,上万人的眼却盯着湖里,嘴巴快要咧到耳后了。湖里有两艘冲锋战船一头一尾横着摆开,要求老熊等人以这两艘冲锋战船为头尾,游一个来回就算过关。
东大营所临的湖面弯如峡谷,细长如月。四月的湖水还很凉,游一个来回可不容易。
暮青到了湖边时,岸边大军喊声震天,湖里战况正激烈,老熊和莫海游在前头,那些从都尉降成兵丁的西北军旧部紧随其后,暮青豪不意外地看到侯天游在最后。他怕水,游得扑扑腾腾,高一头低一头的,仿佛下一刻就能被湖水没了顶。
但世上之事向来是怕什么来什么,暮青刚看到侯天,便看见他一头沉到了水里!
岸上的喊声顿时静了!
暮青大步上了战船,临高一望,见侯天沉下去后,水面鼓了两个水泡便没动静了。
“都督!”韩其初看向暮青。
“派人下去看看!”暮青吩咐着,转身就下了大船,登上一艘冲锋小舟,往湖面深处而去。
韩其初命刘黑子带着三人跳进湖里,刘黑子水性极好,钻进水里便不见了人影。
老熊等人不知此事,还在比赛,暮青立在湖心的小舟上,凝望湖面,面色沉肃,岸上的大军也望着水面,满心急切,谁也不知刘黑子找到侯天了没,湖面静得熬人。
这时,忽见冲锋小舟四周的水面有水波漾开,暮青低头一望,一只手忽然从湖面伸出,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踝!
侯天探出头来,哈哈一笑,使力一扯,“都督下来吧!”
暮青噗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第196章 花样作死
山色空蒙,两岸寂寂,万军瞠目结舌!
侯都尉疯了?
那可是都督!
“疯子!”章同额上青筋迸出,将战袍甲胄往战船上一掷,一条白鱼般扎入了水里。
湖水尚寒,她在关外的暗河里受过凉,身子畏寒。侯天一直不服她,方才定是假装溺水,骗得她上了小舟,好将她拖下水较量一番!
这不敬主帅无视军规的疯子!
将士们盯着湖面,眼都不敢眨,半晌,只见湖面水花一冒,一人钻出,四下一望,又急忙入了水。
“黑子!”
“没找到都督?”
眼尖的人已看出刚才那人是刘黑子,他的水性在水师里是出类拔萃的,且最早下水,但看他刚才那急切的神情,竟是没找到都督?
将士们渐生慌张,片刻后,只见湖面接连冒了几朵水花,几人接连冒了出来,刘黑子和章同皆在其中,几人对望一眼,目露惊色,随即急含一口气,又沉入了湖中。
果真没找到!
军心惊慌,韩其初急忙在战船上点了百人,指着东南道:“风往那处吹,湖底有暗流,你等往那边寻寻看!”
百人领命,赤膊扎入湖中,水花翻似白浪,韩其初扶着栏杆远眺,忧心忡忡。
都督水性虽好,落水时却穿着轻甲,战袍沾水颇重,再负上甲胄之重,可别出事!
正想着,忽见湖弯方向的崖壁旁有水花溅起,依稀有两人冒出头来,远在岸上和战船上的将士们还没看清楚那两人是谁,离崖壁不远的一艘小舟上的人便惊喜地喊了出来!
“都督!”
“快!行船!”
小舟上的水兵们齐力踩桨,很快就到了近前,但靠近崖壁后却无人敢说话。
暮青靠着崖壁,湿发贴着脸颊,眼神森寒,抵在侯天喉前的刀被崖壁上的青石映得泛着幽光,“你犯了三个致命的错误。”
侯天惨遭锁颈,想吐水,脖子却被勒住,只觉得腹胀气窒,不死也要半死。
“一,你水性不熟,不该有在水中制敌之心,此举非勇,而是作死!二,你既有在水中制敌之意,就该演得像些,假装溺水前别看敌人,此举无谋,简直是花样作死!”
“假、假装?”小舟上的水兵们瞠目结舌,原来侯都尉并非溺水,而都督也早就看出来了?
侯天眼白翻着,求饶无路,欲哭无门,脸已憋得发紫。
好好好,他无勇无谋,求快说完饶他一命!
“三,你中断考校在前,拉主帅下水在后,不遵军纪,不敬主帅!今日的考校,罚你穿袍负甲游上十个来回!”暮青说罢将刀撤下,把侯天往前一推,小舟上的水兵们赶忙将他拉上了船。
侯天半死不活的,听见这话干脆两眼一翻两腿一蹬,倒在船里装晕。
章同和刘黑子等人游过来时,暮青已在船上,她负手而立,唇色苍白,面对章同等人的嘘寒问暖,忍而不发。
章同见暮青负在身后的手捏得青紫,猜出她身子定然极为不适,于是沉声命令道:“行船到岸!”
船到岸后,韩其初已等在岸边,老熊和莫海等人已游完了程,登船时才知道侯天在后面闯了大祸,结伴赶来时正撞上小舟靠岸,见暮青那一身寒凛的杀气,众人便苦了脸,一时不知如何求情。
暮青下船时看了眼小舟里,知道侯天是装的,便对韩其初说道:“我罚他穿袍负甲游十个来回,有劳军师监罚,若他今日不醒,明日加罚十个来回!”
“是!”韩其初垂首领命时瞥了老熊和莫海等人一眼,见西北军的旧部们都松了口气,不由一叹。
此话必是都督说给这些西北军的旧部听的,这是在安他们的心呢。不过,侯都尉刚习得水性,按今日考校之距,穿袍负甲游十个来回可是件苦差事,估摸着游完了真能昏死过去。
韩其初暗笑,并无疼惜将领之情。
暮青登岸而去,一路头也没回。
——
回到军帐,暮青几乎腿不能站,她浑身恶寒,腹痛难忍,取出药来吞了一粒,强忍恶寒擦干湿发换了衣衫,走到帐外吩咐人勿进帐打扰,并拒了军医的请脉,只说歇会儿便好。
章同回帐换好衣袍赶来时,看见军医一脸无可奈何便猜到了暮青不肯诊脉,于是便在帐外咳了声,得了暮青的允许才进了军帐。
暮青裹着被子正躺在行军床上,唇色依旧苍白,不比在小舟上时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