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201)

还有两成的可能是安鹤自作主张,她验尸时,曾闻见爹嘴角有淡淡的杏仁味儿,那毒含有氰化物,不易炼制,若是新毒,许有拿人来验毒的可能。但这只是推测出来的可能性,到底是不是,查了才知道。

“安鹤平时何时出宫?开的象姑馆是哪家?”暮青问。

“你要去象姑馆?”步惜欢笑着,眉却挑得老高,他有点后悔刚才跟她说象姑馆。

“不然你指望我在宫里问他?”

“他在宫外,你也难凭一己之力审问他。他乃大内高手,你不懂内力,很难擒他。你若想擒他,需等些日子,待我得闲,与你一起。”步惜欢道。

暮青看了他一会儿,饭菜渐冷,男子的笑容却暖着心。

“好。”暮青应下,她想为爹报仇,但不会鲁莽行事,已经等了半年,也不怕再等些日子。

暮青望向窗外,廊下灯光斜斜照着窗子一角,隐约见雪花糊了窗纸,听风从湖边来,低如夜哭。

爹,害你之人就快查到了……

“去歇着吧,时辰不早了。”步惜欢的声音传来,暮青回神时见他已来了她身边。

刚得知杀父凶手之事,她哪里睡得着?这一夜定是要不眠了。但步惜欢深夜出宫,想必要早些回去,暮青便没说什么,起身入了帐。

步惜欢打了帐帘儿进来,坐在床边替她掖好被角,却不肯走。暮青一看他那懒洋洋的笑就果断翻身,面朝里躺好,免得被吃豆腐。

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步惜欢瞧着暮青,见少女肩头线条柔美,如见天上月,清冷独好。他抬手拢了她的发丝,细细整理,安放在枕旁,见青丝如云颈如玉,他忍不住轻轻抚上那玉颈。暮青肩膀微颤,感觉男子指尖儿温热,沿着脖颈划过,像羽毛挠在心里,痒不可言。她闭眼忍着,不出声,不回身,听身后男子又笑了声,随后便觉得脖颈一痛,那痛极轻,像被人点了一下,她心神一凛,没来得及思考便觉得困意袭来,抵不住眼皮的沉重,渐渐睡了过去。

步惜欢在床边静静坐了会儿,又替暮青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出了阁楼。

风雪正急,月杀立在廊下,见步惜欢出来跪道:“主子。”

“嗯。”步惜欢淡淡应了声,负手望着院外的大雪,问,“神甲之事如何了?”

“今夜刚收到传信,刺部已到关外,算算关外到盛京的日子,如今应该已经下了孜牧河。”月杀禀道。

西北军回朝前,他们便将地宫里的毒虫装在罐子里,秘密送了回来,瑾王爷不愧是毒医圣手,解药年前就研制好了,西北军尚未进京,解药就已送往边关了。刺月在西北的暗桩因上俞村一事倾巢动过一回,之后便立刻撤出了西北,元修在地宫里得知他是刺月门的人之后,曾命军中暗查过刺月门留在西北的暗桩,因为撤得早,他什么也没查到。他一走,暗桩重返,拿了解药便想办法混出了关城,算算时日,应该下河去了。

“五日后,新的联络就会到。”

“嗯。”步惜欢又淡淡应了声,道,“这几日宫中事忙,你多看着她,莫让她去城中的象姑馆。”

“是!”象姑馆?那女人还想去象姑馆?她还想干嘛?

月杀低着头,眉头狠皱起来,再抬头时见步惜欢已在院门口,衣袂舒卷,送大雪入院来,地上雪色莹白,不见脚印。片刻间,人已被院中桃枝挡了,不见了人影。

——

次日早朝,刑曹尚书、盛京府尹和五城巡捕司有本联奏。

宫宴上中毒的勒丹使节多杰已经醒了,巫瑾开了调养的方子,只道再养半个月便没事了。只是那夜假勒丹神官没回驿馆,勒丹王臣乌图派人报了盛京府,以为布达让被贼人所害,失踪了。盛京府尹郑广齐将乌图请到了刑曹,林孟命人将布达让的尸身抬来,说明了前夜破庙之事,并将布达让所戴的面具给乌图看了。

乌图大惊,看样子是不知布达让已被人暗中掉了包,他怒不可遏,称定是大兴人在五胡使节团进京的途中将勒丹神官杀死换掉,他要求大兴查出真的勒丹神官在何处,严惩凶手,并向朝廷索要巨额议和赔偿,还称要修书回草原,将此事禀告勒丹王。

戎人、乌那和月氏使节也纷纷怀疑自己人里有假的,如今正查得凶,只是尚未提出议和条件。

狄人意外的安安静静,没跟着掺和此案,也未提出议和条件。

年刚过,大兴与五胡还没开始议和,元相国命刑曹速查此案,又命范高阳和刘淮等人先陪着胡使,待上元节后再谈议和之事。

假勒丹神官一案刑曹上下就忙得焦头烂额,林孟奏请待议和事毕之后再查西北军抚恤银两贪污一案。

元修不同意,“林大人之意是,刑曹连两件大案都无法同时侦办?”

说到底不过是林孟想拖着此案,不想查罢了!

元修回朝的本意就是阻止议和,对他来说刑曹越忙,议和之事拖得越久越好,而军中抚恤银两之事他必须要查个清楚,给将士们一个交代,此案他自是容不得刑曹拖着的。

“侯爷误会了,这两件案子都是大案,容不得有失,刑曹上下当力侦破,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林孟边说边偷偷看向元相国。

元相国道:“此言有理,议和之事为重,待议和……”

“相国大人之意是我西北军将士之事不重?”元修打断元相国的话,朝中无父子,此言颇不客气。

元相国怒容满面,这些年在朝中,他说话还没人敢打断!

这个逆子!

“待议和事毕,刑曹再力查办抚恤银两一案!”元相国怒瞪元修一眼,咬牙将话说完,这才询问圣意,“不知陛下之意如何?”

“朕以为西北军戍守边关,抚恤银两关系军心。”步惜欢一开口,元相国便猛地抬头,眼底有看不清的晦暗之色。

这些年在朝上,但凡他问圣意,皇帝只说准奏,今日竟有别的话,果真是……不能再容他了。

“待议和事毕再力查办军中抚恤银两案并非不可,只是林爱卿多久能将假勒丹神官一案查清?”步惜欢问道。

“这……”林孟心里咯噔一声。

“此案倾刑曹、盛京府和五城巡捕司之力,想必不会让朕等太久。”步惜欢倚在御座上,声懒意却凉。

元相国望了眼步惜欢,皇帝今日之举虽有翅膀硬了之嫌,但假勒丹神官一案确实不可拖太久,若是此案破不得,定误议和大事。他看了林孟一眼,寒声道:“此案就以一个月为期,林大人可破得了?”

林孟见元相国脸色阴沉,心里直叫苦,却不敢说破不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是……下官定尽力!”

他原只是想拖延抚恤银两一案,不想竟被陛下将了一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还能说什么?

元相国面色稍霁,朝臣们却因圣上看重抚恤银两一案而面色各异。

暮青扫了眼大殿,将文武百官的神情暗记在心。

随后,百官又商议了下议和之事,早朝便退了。

下朝后,暮青走在后头,到了广场回头望了眼,见大雪覆了金瓦,金殿巍峨遮了后宫。少年一身武袍,目光比雪清寒,似宝剑锋刃,穿透巍巍宫墙刺入那永寿宫。

太皇太后……

“咳!”

一声低咳声打断了暮青的思绪,她转身看去,见元修正望着她。

男子立在天光里,眉宇疏朗,目光温和,雪一般清澈,问:“一起出宫?”

元修看起来并无尴尬神色,仿佛昨日望山楼里的事没发生一般,他不提昨日之事,暮青自不会去提,只点了点头便和他一起往宫外走去。

“假勒丹神官一案,你怎么看?”元修找着话问。

“若乌图这些日子没发现布达让有何不同以往之处,那么人在进京途中被换掉的可能性就不大。”暮青低声说道,这事她没当殿说,昨夜与步惜欢说好了,此案要密查。

“我倒希望人是在进京途中被换掉的。”元修道,若不是,那就说明人是在更早以前就被换掉了,那么多年前就换掉了勒丹神官的人实在有些可怕,此人藏得太深,所谋之事必不小!

其实,当发现勒丹神官是假的后,他曾怀疑过爹,但爹对议和之事紧张得很,看起来对此事并不知情。

那么,此事会是何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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