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迟一脸期待:“好喝吗?”
裴青临心思不在茶汤上,手指仍搭在碗沿,随意评价:“尔尔。”
沈语迟脸色一垮:“先生,你太不像女子了。”这世界上居然有女生既不关心姨妈巾又不爱喝奶茶的?奇也怪哉!
裴青临挑了挑眉,淡道:“彼此彼此。”
沈语迟颇受打击,盘算着等白氏出了月子,请她好好尝一尝自己的新研究。
这事天色暗沉下来,她暖暖地灌了一肚子奶茶,一时身上犯懒,也就没急着回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怎么我瞧你院里的屋子,门儿永远是紧锁着的?”细想一下,她那院子裴青临进进出出都几百趟了,而他住的地方她居然一无所知。
裴青临手执折扇,面容淡漠下来:“我不喜有人进我的屋子。”
沈语迟掩嘴打了个哈欠,轻轻‘哦’了声。
一时秋乏涌上来,她不由靠在躺椅上,轻轻合上眼。
身上突然盖了极轻薄的毯子,她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
裴青临垂眸看着她的睡颜,想用指腹拨弄她卷翘的睫毛。
不知从哪里传来三长一短的‘咕——’声,沈语迟还没彻底睡醒,以为是哪里的鸟儿,也就没放在心上。
等这声音响到第二遍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不对了,心里一跳,鸟叫可不会这么有规律,这倒像是...暗号。
暗号?联系裴青临的?
她心又急跳了几下,开始后悔来他院子了,她又不好这时候睁眼,只好继续装睡。
脸颊突然被人轻刮了一下,裴青临的声音拂过她耳边:“大娘子?”
他似乎低笑了声:“再装睡,我可要轻薄你了。”
沈语迟一脸尴尬地睁开眼。
他笑了下,似乎没往心里去:“西街上开了几家新铺子,若大娘子有意,我可让下人陪你去逛逛。”
这是极委婉的逐客令了,不过再委婉的逐客令也是在逐客。
沈语迟有点郁闷,平日里裴青临对她表现的多般欣赏,两人也算亲近了,但其实她对他称得上一无所知。但仔细想想也释然了,她自己是穿越人士的事儿不也没告诉裴青临,人吗,总得有点小秘密的。
她摆了摆手:“不必,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
裴青临这次并未送她,待她离去之后,他站在原地等了会儿,卫令便从院子一道颇隐秘的小门走了进来。
“您居然舍得让那位沈家娘子走了?”他叹了声:“我以为您美人在怀,便把正事都忘了呢。”
裴青临淡漠地‘哦’了声。
卫令只揶揄了一句便罢,也不好再多说:“眼看着就要入秋,您身上的毒不能再耽搁了。”他装模作样地上眼药:“本来这毒入冬才会发作,若非您上回强行使用缩骨伸骨,现在倒也不必着急。”
他要是真把沈家那小丫头睡了,卫令倒也不说什么了,男人女人无非就是那事。偏偏他白忙活一回,什么都没捞到,卫令真搞不懂他想干嘛了,他难道对沈家那小丫头毫无所图?这话卫令听着都想笑。
裴青临以手支颔:“看来你是有法子了?”
卫令见摆摆手,一笑:“我哪里有那个本事,是曹国公寻的方法。”
曹国公说来也是朝中一位耐人寻味的公爷,他是熹明皇后的父亲,齐隋宗的岳丈。按说景仁帝如此怀恋熹明皇后,应该会爱屋及乌到这位公爷身上,事实却正好相反,景仁帝继位以来,曹国公家的权柄便被一削再削,如今在朝为官的不过几个嫡系子弟,三品以上的就那么两位,由此可见景仁帝似乎对曹家颇是厌憎。
他向着门外轻喝了几声,一个眉目如画,五官深邃,打扮的却十分中性的女子走了进来,看其五官穿着,倒似异族女子,身量也较中原女子高挑强健许多。
裴青临蹙了下眉。
第30章
裴青临现场表演了一个美人皱眉,声音冷清:“活人?”
这话问的...那异族女子眉心跳了跳。卫令仍是神色如常, 把手一摊:“此女是南诏药师, 她虽然年轻, 但在南诏游历已久, 南诏好些特有的奇诡用药之术,她都知晓精通。您身上的毒暂时无药可解,而此女擅药擅毒,国公觉着把此女派来,或许对解毒有帮助。”
女子上前一步, 弯腰行了个古怪的礼节:“奴名丽奴。”
裴青临静默了片刻, 看着丽奴的眼神和看院里的一桌一椅没什么分别, 总之就是看死物的眼神。
丽奴被他这种冰冷无机质的眼神看得极不舒服, 默默地垂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觉得这位新主人虽然美貌不似凡人,这眼神也当真无情, 委实可怕了些。
裴青临这才转向卫令,淡漠地问:“可信?”
卫令跟他久了, 自发点亮了扩充语意的技能:“她虽不是汉人,但打小就被曹国公充作死士养在府里, 这些年她也仰赖国公的悉心栽培, 忠心自不必疑。”
裴青临哦了声,却从卫令的话里听出另一层意思。虽然他目前和曹国公有一致的利益,但此人对曹国公忠心,未必就对他忠心。
他缓缓道:“你和曹国公的往来我从不多言, 这次你除了说我身上的毒,可还提过别的?”
卫令其实还略提了句沈语迟的事,不过他没把提的这句放在心上,便摇头:“您放心,我有分寸。”
裴青临看他一眼,又一寸一寸收回目光,慢慢颔首。
狡兔三窟,卫令自有住的地方,把人带到就告退了。
裴青临给她指了个二院的偏屋,就让家仆把人带了下去。
他睡觉起床一般都有固定的时间,如非有要事,这时间点是雷打不动的,今儿却难得晚睡。他仍在院中天井处,半靠在下午沈语迟躺的那把摇椅里,手指抚着她用的茶盏,似乎在出神。
丽奴却在这时走了进来,她两手执壶,身姿款款:“主上还没睡?这是国公亲手酿的桃花酒,特地命奴带来给您尝尝。”
裴青临被打断了静思,微有不快,默然望向她。
丽奴有些惧怕他这样的眼神,不过想到曹国公的吩咐,还得硬着头皮往下说:“主上可要奴为您斟上一盏?”
裴青临淡道:“下去。”
丽奴咬了下唇瓣,不敢再逞强,转身要退下。
裴青临在她身后,突兀地道:“别急着暴露自己的愚蠢。”他语气平淡:“以后不要进入正院。”
他看着丽奴慌张出去,轻轻捏了捏眉心。
曹国公既然有心解毒,想寻个男药师必不是难事,他却偏要送个女人过来,这心思实在无聊,但为着两边的合作,他还得张口敲打此女。
真是令人厌恶。
......
别的东西还好藏,丽奴一个大活人实在不好解释,裴青临干脆就让她作为侍女,他大大方方,别人就失去了深挖的欲.望。丽奴也确实管点用,虽然未曾彻底根治体内奇毒,却让他的症状有所减缓。
沈国公府这边,对他身边多了个异族婢女的事儿难免新鲜了几天,不过登州临海,就算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大家也见过,八卦了两天就没再关注了。
就是沈语迟心情有点复杂,哎呦,她,她好不容易才跟裴青临搞好关系,成为了他的头号闺蜜(虽然是自封的),这就新来了一个和裴青临关系更近的异族妹子,她头号闺蜜的位置不会被动摇吧?
就在沈语迟纠结中,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天气也渐渐转凉,很快就到了原身的十五岁生辰礼,新提拔上来的掌院周媪问她:“大娘子,这次生辰您打算怎么过?”
沈语迟当初本来不大愿意提周媪的,但她进来之后事事尽心处处妥帖,沈语迟也挺喜欢她的,便笑着回道:“您看着办呗,反正又不是及笄礼,随意点就是了。”楚姜被禁足,白氏又在坐月子,及笄礼只得他们院里自己操心了。
她今年本来是可以办及笄礼的,高门规矩,女孩子的及笄礼要办在定亲之后出嫁之前,哪怕到二十岁才定亲,那也得那时候再办及笄礼。可是她和楚家的亲事黄了,楚淇也凉了,及笄礼自然也就没了。
周媪思忖片刻:“那就在咱们院里略设几席,您再请几个相熟的好友如何?”她取出纸笔来:“您写一下要请哪些人,奴帮您准备果品酒菜,还有座位次序。”
沈语迟没有那样八面玲珑的交际本事,不过能交下的朋友关系基本都不错,她提笔写了几个人,又道:“再把家里同辈的姐妹们都叫上,就这些人吧。”虽然沈家有几个姑娘和她死活不对盘,但同在一个屋檐下,过生日不请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