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召伯先生家书(5)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方达曦最近很是有些忙,阿西去看过他睡觉。他人蜷着身子,抱着一只枕头,安静、乖巧得叫人想要当小孩来好好疼。除这之外,阿西很难见到他,还以为是钱将方达曦绊在了家门外。

阿西:“兄长,你赚的第一笔钱是怎么来的?教教我。”

方达曦也没说阿西这心思成或不成,倒直接带着人去马场给他挑了匹马。

方达曦落坐在马背上,伸手将阿西拎上来按在了身前,教他如何握缰、如何打浪与蹬鞍。

方达曦:“执月,这马的肺比象的还大,是好马。你的身体要跟马一起动,马背长也脆,不能死坐着,会伤到它的背。”

阿西后背贴着方达曦的胸膛,仰着脖子去瞧身后的方达曦。

阿西:“我怎么长得这么慢?还不到你胸口。”

方达曦:“可闭嘴吧,怎么就长的慢了,开春才做的裤子,立夏就短了一截小腿。长什么大,怎么?你想篡位?”

阿西:“我长大就能赚钱,给你花。”

方达曦的心里孵出一只鸟,一会儿撞进他心里,一会儿再飞出来,毛茸茸地心想着,怀里的小玩意儿还挺知道疼人。

“你想给方揽晖钱花?了不起!”方达曦将阿西握缰绳的小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咱们执月想钱了是不是?那就从今天算起!”

二人骑着新得的马又招摇去了沪城的庆安寺。

方达曦名声在外,庆安寺的住持同他一道立在佛像前,一时不晓得要怎么往下按排。

奸臣与奸商有拜神明的习惯与习俗,方达曦这类明匪,哪个晓得他们心里敬重的是什么呢,设或人家心里根本就没个可供敬重的形象在呢!

住持:“咱们去殿外吧,真佛不必拜泥佛。”

方达曦笑:“大师这话是要在这大殿里杀了我了。还是容我拜拜吧,不拜佛主,也拜拜我心里头的欲望。”

住持瞧着方达曦,这人身量高得很,殿外照进来的阳光,叫他伏拜的影子直盖到了佛像脚下。

方达曦:“大师,我想拿庆安寺十年的香油钱跟您讨点香灰,成么?”

随后你可见,庆安寺的住持捧着一把佛坛香灰吹在了马蹄上,常年捻着佛珠,老木似的手,环着马嘴念了马主阿西听不懂的经。

自此,沪城便就开始盛传有钱能使佛买马,申帮的方大爷新买的马,已被庆安寺的佛祖看上,新马赛得是方大爷的七号马先撞线,买七号,比买国债、买黄金还稳妥!

可此后接连三场马赛,受沪城万千人推崇的七号都拖沓在了后游。想来该是庆安寺的佛香,全插到了佛主的脚面上?

直到了第四场,沪城人山洪似的怒气冲了下来,七号也被人丢在了思虑外。方达曦这才准骑师策鞭,叫七号首个撞线。

“赚方达曦的钱——绝没指望”,沪城的人似乎忘了这则歇后语,正是他们为方达曦编出来的。

连输四场的彩民成了赛马场里沉默的大多数,马场的座儿成了马桶,叫他们都只红着脸粗着脖子呆坐着。

岁月化作他们肚子上的肉,不合心意的生活化作了他们脖子后的肉枕。战时的他们没能长出与敌人决一死战的骨头。于是他们来到马场,求做商女不知亡国恨。但这点念想也被方达曦拿七号的四只马蹄,铁马入梦似的踏碎了。

方达曦瞧着赛场里的人,他们的心都是被盐腌制过的麻,政室厅的腐败无能他们不在意,别国的侵略他们不关心,不到亡国的那一刻,他们就不会震惊!

点燃□□时,引子上的小小烟火大略也是好看的,就这个,他们倒爱热心地围过来看。可他们却又都忘了引子的焰火燃尽后,□□就要爆炸,那么只摊手耸肩的围观者将有粉身碎骨的危险,到时再做扑灭与躲避就真的已来不及。

想到这处,方达曦的胸膛里红着、跳着的心,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被轻蔑的蛛丝缠住了。

方达曦:“马场是我的,骑师是我的,马也都是我的,规则是我定的,比赛与人心都是我操纵的!我想让他们赢,他们才能赢,我想叫他们输,他们就得输,我想叫他们笑,他们就能笑,我想叫他们哭,他们心里就真的苦,他们还以为这都是命里该的!执月,这是你赚的第一笔钱,赚钱的法子,我教你了,你还要接着学么?”

阿西倒是回了“学”,方达曦却毁诺,没教他。也是又过了些年头,阿西才晓得自己这时于方达曦的讨好,使错了出口,方达曦要的,并不好拿“钱”与“权”来作形容。

这日后的第三天,方达曦送给阿西的七号被人剁了头,死在了马厩里。

方达曦裹着睡衣去看时,发现了马头的一只眼睛是睁着的,里面还塞了一枚伪政府的货币。

方达曦:“哟?是国公路的找过来了。”

住在国公路的费晨之是旧朝的皇亲国戚,如今跟陪都政府二马同槽的平京伪政府,就是他大侄儿费幼臣坐的镇。

据说费晨之手上的遗珍压弯了两千头骆驼的脊梁,而这碎了一地的脊梁就难免叫费晨之不觉得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子,是腐朽和智顿的标记,倒误认作这是自己在时代沉浮半世纪结出的,经验与智慧果。

于是,前些日子,他顶“聪颖”地将自己下半辈子的养老本进了鼎丰银行。

很快,方达曦得了这则消息,一双手伸到心上,将算盘拨地当当响。

他隔着鼎丰银行的墙,瞧费晨之存在里头的钱,就如瞧贴身裹着块薄纱立在雨地里淋着的美人。

他想着,别说是一道墙了,就算是一座山老子也能给它劈开来!

方达曦立时令手下买下与鼎丰银行隔了两间屋子的西点店,再从西点店挖地道挖去鼎丰银行。可终了,盗出来的并不是费晨之的私产,而是费晨之私吞他大侄儿费幼臣的一批军火。

这乱世,圣人纳垢、落草为寇、易子而食都已不能叫人震惊,更何况只是监守自盗呢?

方达曦将额前的头发抓到了脑后,很不亏心地将这批无心插柳,给更有底气地笑纳了。

费晨之呢,倒偶也有姜太公打盹时的耳聪目明。不晓得他从何处打听出是方达曦手脚麻利偷了自己的私库,忙就跑掉了鞋底,来跟方达曦讨要。

只是,费晨之这批不怎么彰显血浓于水的军火到了方达曦手里,还不是比他早已丢了的青春还不可追?

方达曦哪肯承认自己做了贼呢,况且这批军火早被他悄悄送去了陪都前线。眼见费晨之堵在方公府门前不肯退场,方达曦便就将脖子伸得老长,叫费晨之实在不过瘫、实在想污蔑、实在想迁怒,就砍了自己来背锅。

可在当时,费晨之脑门和腰上都被方达曦的申帮人各顶了两把枪。费晨之还能怎么说?他是真疑惑了,世上还真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呢?

费晨之瞧着方达曦伸来的脖子,受着两肩能压死骆驼的羞耻,极乖巧贴心地伸手去给方达曦捏肩颈。

他一口平京口音:“舒服、得劲么?”

方达曦真恬不知耻了:“费叔叔有手劲儿有手艺!哎,再往左边捏几下。”

直至发觉费晨之的老泪砸上了自己的后背山,方达曦才放人回去了。他于此事上的不大惊小怪,已经到了有持无恐的地步,这倒不是他有教养的缘故,而是归功于他晓得费晨之不敢将事情闹大,叫他大侄儿知晓。

今个这么一试探呢,方达曦发觉费晨之也果然很怕他大侄儿真不辞辛苦地从平京赶来沪城,就为剥了他的老人头皮。

从方达曦手下逃了命的费晨之是真气不过啊,躺在小老婆的床上,梦里喊的倒全是方达曦的名字。

于是,便就有了这晚,七号被砍头的事。

第3章 孤负平生弄权手

方达曦见样也再不硬来,在九道江边上的茂悦楼摆了五十桌,说是给费晨之过寿,还像模像样地给费晨之跪下拜了寿。

费晨之见方达曦服了软,便就悄么声地跟方达曦要那批军火折的现。

方达曦一笑,起身坐到费晨之的跟前,亲热儿子似的拍了拍费晨之的膝头

方达曦:“费叔叔,我觉着您都僭越了。”

费晨之:“你看啊揽晖,费叔疼你,知道你做买卖也做帮派,眼下伸手抓天上的风都绝不抓空的。可阎王脑后也不带长眼的,你那匹新得的七号马,我从没见过,我都晓得它爱吃哪个槽里的草。哎?你那个新养的弟弟是在花枝路念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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