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山长,自从他们松山书院,在贺书渊的提议下,办了那个什么校报后,声势便日渐壮大了起来,现在,都骑到我们清河书院的头上去了,再这样下去,淮安府第一书院的名头,可不就成了他们松山书院的了!”
“对,对,那个贺书渊,害得我们清河书院的学子,现在出去,都觉得比松山书院的人要矮上一头,哪里还有以往的风光,再这样下去,我们书院的境况堪忧啊!只要趁这个机会,把那个贺书渊收拾了,那他们松山书院那个什么校报,就办不下去了!”
这段时间,被松山书院抢了风头,心中十分憋闷的清河书院的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的高声喊到,都觉得,这次事件,是一个让贺书渊身败名裂,清河书院重回昔日风光的好机会!
五十多岁,发根处有些发白,长眼高鼻,眉目舒朗,气质上看起来十分儒雅的展山长,没有说话,目光却在吵吵嚷嚷的众学子身上,一一扫过。
他的目光,即不严厉,也不慈祥,就如一汪清澈的泉水,纯粹干净,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但是,却好似有一丝无形的压力,落在众学子们的身上,让他们瞬间,便都闭上了嘴巴。
屋里一下子变得静得吓人,呼吸可闻,让原本心情激动的学子们,都不禁渐渐紧张起来。
直到此时,展山长才开口,用平淡的语气,淡淡的问到:“你们都看过他们两人的考卷了?”
众学子见他问的是这个,不由得俱是暗暗松了气,都纷纷争先恐后的开口回到:“我等俱是看过了他们两人的策论了的!”
“看过了,还是如此想法?”展山长儒雅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语气却仍是淡淡的,继续问到。
众学子被他的话,问得俱是一愣,再看到刚才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失望之色,不由得心中打起鼓来,难道…那贺书渊写的文章,竟是要比素有神童之称的程文奕,做得好么?是他们自己水平不够,看不出来?!
展山长微微摇了摇头,看着面前书院的众学子,面上看不出喜怒的,再次开口说到:“你们回去,做好准备,我们清河书院,过几日,也会办一份校报。”
“什么!山长,您在说什么!”众学子被展山长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开口问到。
别说学子们,听到这句话,俱是惊诧异常,半天回不过神来,就是屋里在座的几个夫子,也俱是蹙眉摇头,神情不悦。
可是,显然,他们之前,应该是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所以虽然面色不佳,但却并没有惊讶之色,也没有出声质疑。
倒是有些刚刚回过神的学子,马上下意识地高声反对到:“怎么可以这样做?!这…这不是,就等于咱们书院,跟松山书院认输了么!”
展山长神色有些疲惫的,抬手捏了捏眉心,并不再去理,那些义愤填膺,高声反对的学子们。
倒是马教谕,虽然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好,但还是主动开口,对情绪激动的学子们,高声说到:“这件事情很复杂,不是你们学子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你们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才是正道,赶紧回去上课!”
众学子们虽然心中疑虑,但也明白,这件事情,如果山长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他们反对,也是没有用的。
况且,展山长是当世大儒,又做了清河书院的山长多年,学识与眼光俱是一等一的,决不会糊涂的做出,对清河书院不利的事情来,所以即使心中不解,也只能依着马教谕的话,神色郁郁的退了出去。
待到众学子们都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书院的夫子们时,马教谕终于忍耐不住,就着刚才的话题,神色有些郁结的开口问到:“山长,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是呀,山长,就算他贺书渊文章做得再好,我们书院,好歹也是淮安府最有名的书院,也不必做那拾人牙慧之事,让人平白笑话!”其他夫子们,也都忍不住纷纷出声附和。
展山长看了看众夫子,又无奈的叹口气,学子们可以不去解释,可是,学院的夫子们,却不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以后合作起来,再闹得不愉快,结果不好,那这一切,可就都白做了。
“那贺书渊府试的考卷,诸位也都看过了,有何感想?”展山长看着众人,沉声问到。
“我们承认,他的文章,确实做得好,特别是时务策论,更是精彩,将来必定前途无限,可是,我们清河书院,也犯不上去巴结他吧!这样不是更惹人笑话?莫不如像原先那样,还能留个有骨气的好名声!”有夫子朗声回到。
展山长闻言,又再次苦笑了一声,心中暗叹,如果可以,他自然也不想这么做!
“贺书渊此人,有首辅之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将来扬名后,便会是我们淮安府,乃至整个南直隶读书人的代表…”展山长说到这里,视线在众夫子脸上一一扫过。
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众人还是十分不情愿的,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的看法,毕竟,就算他们都是读书人,对于官场之事,不太熟悉,但是,对文章的鉴赏力和判断力,还是要远远高于那些学子们的。
展山长见状,继续说到:“我们此时与之合作,只是一时面子上的难堪,将来,却可以成就大度,有容人之量的美名,如果我们此时,执意对他视而不见,或是对他,做些什么不利之事,那么,等到他将来扬名之时,我们清河书院,便会被作为衬托他高大形象的丑陋反派,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展山长的话,像一声响雷般,在众夫子的耳边炸开,炸得他们头晕眼花,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有几个夫子不甘的想要开口反驳,可是嘴张了几次,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们心中都知道,展山长的话,是对的!
半饷后,众人才颓废的点了点头,神色黯然的退了出去。
“那我明天就去松山书院,跟路远行谈这件事情!”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事实的马教谕,抬手抹了把脸,语气艰涩的对展山长说到。
“不急!”展山长冲他摆了摆手,“我还要再看看,他对此次学子们质疑他一事,会有怎样的态度,况且…”
展山长儒雅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继续说到:“雪中送炭,自然是要在人觉得冷时,才更有用…”
第52章
虽然府衙前的学子闹事, 因为迟迟无人理会,再加上被贺书渊的名声所震慑,而没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但是,这件事情, 却在坊间悄然传播开来。
因着素有神童之名的程文奕,原本在清河县, 就差不多是家喻户晓, 十分的有名,所以, 清河县的老百姓们,对此事,更是义愤填膺,群情激奋。
反正他们也看不懂什么策论文章,就是觉得, 那些闹事的学子们说得对,没人能够比得上他们清河县的神童程文奕!
当然, 期间也有不少学子出来, 力挺贺书渊,从多个方面论证了, 他的文章做得,就是比第二名的程文奕要好。
一时间,整个淮安府,都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让人莫名的紧张。
然而处于事件中心的知府衙门,却好似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般,毫无生息。
在知府衙门毫无动静的情况下,事件双方当事人,对于此事的反应,就十分的引人注目了。
果然,在放榜后的第二天,程文奕便去了知府衙门。
知府衙门的门房,一见昂首挺胸,气势如虹的程文奕,便不自觉的矮了一头,还没等他上前来说话,便一溜烟的跑进去通报了。
被让进府衙里,知府大人庄严肃穆的书房里,程文奕面对坐在书案后的知府大人,不卑不亢的行过礼后,一脸傲然的开口说到:“府台大人,学生是此次府试,被您定了第二名的程文奕,学生想知道,学生的文章,跟案首贺书渊比起来,究竟差在何处?还望府台大人,能够给学生解惑!”
殷志修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傲气的神童,微微一笑,开口说到:“你的文章不差,很好。”
“那…为何…”程文奕没想到知府殷大人,竟然会如此回答,不由得惊讶的脱口问到。
“只是,他的文章做得更好!”知府殷志修挑了挑嘴角,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