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回京城去,她想再度见到他们……
宋青时一静下心来想事,整个破旧的房间便变得悄无声息,唯有门外战火的嘈杂与喧嚣惊扰着本应寂静的夜。
宋青时盯着布满灰尘的地板,正欲昏昏睡去,忽地耳畔好似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这声音似乎不是从外头传来的,倒像是从这废弃的宅子里。
宋青时原本以为是误入的鸟儿或者冬眠被惊醒的老鼠……可仔细一听似乎并非如此,窸窸窣窣,竟像是人的脚步声!
夜深人静,古城废屋,大堂内只有她与许展诗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宋青时被这阵脚步声惊得不寒而栗,慌乱中悄悄握住许展诗的手。
她尚未来得及回头看去,一个黑影猛地从房梁上跃下,身手矫捷,绝非常人所能及。
那黑影一跃而下,直接落在坚硬的地面,对准许展诗的后脑,猛地劈下!
许展诗刚还在小憩,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人击中,直接晕了过去。
未被袭击的宋青时怎会不慌乱?她一把搂住跌倒在地的许展诗,拼了命地向往大门外逃去……她记得许展诗说过宅邸外有侍卫在暗中保护他们的,侍卫……侍卫!
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向内推开,一群人手持火把,踏入屋内。
火光明亮中,宋青时看清了他们的装束——不是胡人,更不是从天而降的歹徒,正是身着银蓝色盔甲的禁军暗卫。
他们不是岳停云的人吗?他们为何会袭击许展诗?他们要对她做什么?
原本空荡荡的大堂内,所有的出口霎时间被几名禁军暗卫包围,他们望着惊慌错愕的宋青时,相视一笑。
“宋姑娘,得罪了。”一人言道。
“尔等奉陛下之命,伴于陇西王身侧。陛下有旨,若是宋姑娘此番失踪大难不死,尔等便会替陛下借机除掉宋姑娘。”
老皇帝……竟是老皇帝?
也只有老皇帝,能不顾岳停云的意愿,轻而易举除掉一切他认为碍手碍脚的人。
这只老狐狸,掌权数十年,即便已是苟延残喘,仍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他觉得或许会威胁到岳家皇位的人。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宋阁老,唯恐宋家与皇室联姻后,内阁首辅宋国忠会凭借“国丈”的身份居功自傲,威胁帝位。他终究还是担心唯一有出息的儿子岳停云对宋青时一片痴心,会被妖妇所蛊惑,将万里江山误交到奸臣手中。
他才不管宋国忠是不是数十年勤勤恳恳从无二心,他也不管岳停云没了宋青时是否会悲痛不已。曲将军,乱臣贼子必死无疑。许牧,身受重伤,即便大难不死也难在亲征沙场了。老皇帝的三个“必除之人”里唯独剩下一个宋国忠,他不会放弃。
既然找不出光明正大的理由干掉宋阁老,便暂且除去他的左膀右臂宋青时罢。痛失独女,孤家寡人,年逾花甲的宋阁老恐怕是再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陛下有旨,不能让宋姑娘活着回京,故此……”
匕首尖寒光微现,直勾勾地向宋青时刺来……
作者: 女主死,全剧终……个屁2333!信我,快完结啦(大概下星期?),也快甜啦!不HE我葛芸香就是混账乌龟王八蛋!
第三十七章
稷安元年,春, 京城。
三月杏花白, 街道熙熙攘攘。长门街的酒肆里、茶楼前人影绰绰,一副盛世安好的景象。
景宁皇帝最终没熬过去岁的寒冬, 于腊月末,年关前驾崩于乾坤殿内, 享年六十六岁。
两个月守孝期一满,陇西王岳停云登基称帝, 时年十九。
谁也没想到, 这个发家于战场, 众人口中“生性暴虐,阴鸷可怖”的男人会选了“稷安”这么个象征着太平安好的年号。有些滑稽, 也有些耐人寻味。
不过事已至此,再也无人敢指责嘲讽岳停云用什么年号, 亦或者出身低微、生母早逝的过去种种。年纪轻轻平定四海之乱, 一朝登基称帝, 昔日里再怎么看不起他的, 如今也只有艳羡臣服的份儿了。
只听闻去岁寒冬,陇西王与若羌国君联军围攻伊旬城, 突厥王身陷困境。为保城内百姓与数名突厥精兵的安危,突厥王同意和谈,归顺于宣宁国朝廷。
突厥倒戈,叛军曲氏孤立无援,不出两月, 便被辽东火炮营的副将许牧围攻于祁连山,遂饮鸩酒自尽。三万西北神策营残军群龙无首,亦归降于朝廷。
一个月前,陇西王岳停云登基,大赦天下,四海升平。如今到了三月,春光正好,新帝决意在安和宫设宴,邀万国来朝,一是彰显天下太平的景象,二是试探人心,探得各国归顺之意如何。
这么一来京城可就热闹了,普通百姓们鲜少看到此番盛景,各郡县、各属国的车马络绎不绝。今儿瞧见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东瀛武士,明儿围观一车打扮稀奇古怪的天竺僧侣,那叫一个大开眼界。
当然,除了万国宴,百姓们另一个感兴趣的大事,便是新皇的立后之事了。
当今圣上岳停云年少时征战沙场,无心沉迷于男女情爱,因此尚未娶妻。如今登基称帝,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纷纷张罗着把自家姑娘亦或沾亲带故的适龄小姐们往宫里送,皆道“哪怕做不成皇后,能入的了陛下的眼,当个妃子也是光宗耀祖”。
只可惜,貌美的姑娘们一个接着一个的送进宫去,却又全都原封不动地被扔了回来。好端端的岳停云,年轻气盛的新皇陛下,竟跟个瞎了聋了一样,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据说前些日子有个不懂事儿的姑娘胆大了些,自持美貌,信心十足,竟趁着陛下熬夜批折子的空当,主动脱了衣服往岳停云的寝殿里藏着,结果被岳停云一把揪了出来。皇帝老爷几个阴沉的眼神过去,吓得那可怜的姑娘屁滚尿流,磕头请了几个时辰的罪也没能得到宽恕,结果害得她父亲也跟着被贬了官。
此事一出,众说纷纭,民间的说法更是多种多样。有人怀疑陛下会不会有什么隐疾,有人说陛下或许是个龙阳……当然,更普遍的说法是,陛下早已心有所属。而那个人,正是已经“葬身于伊旬城之乱”的内阁首辅之女宋青时。
他在等她回来。
“伊旬城一战,陛下派许副将之妹许展诗,同几位御前侍卫一齐前去保护宋姑娘。不料城内暗藏贼寇,滥杀无辜,趁侍卫轮值之际劫走了宋姑娘。待到陛下和谈结束,前往许家旧宅,心爱之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茶馆前,说书人合扇,抚尺落下。伴随着阵阵雨前龙井的清香,几名市井人家的年轻小姐们一边品着上好的春茶,一边用着甜腻的枣泥杏花糕,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那宋青时姑娘难道真的去世了吗?伊旬城虽乱,突发贼寇的说法却有些牵强。况且为何许姑娘就没事,偏偏只有宋姑娘遭了贼人的陷害呢?”
“民女听闻,陛下派人将伊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并未在城中寻到宋姑娘的尸首,她会不会并没有身陨,而是去了别处?”
“不管是否身陨,人也是找不到了。听闻前几日陛下甚至有同宋姑娘冥婚的打算,奈何朝中大臣一片反对、动乱不已,陛下这才暂时作罢……当真是一片情深啊。”
“一片情深又如何呢?终归还是为龙嗣考虑的,无非是难受过这几年,该选妃的还是选妃,该立后的还是立后,皇嗣之事仍是耽搁不得的。民女听闻,此次若羌国君进京赴宴,便是有意将女儿塞给陛下。若羌国这次平叛有功,那若羌公主年芳十六,据说模样也是十分动人的。”
“若羌公主?民女看还是算了吧。与其选个胡人女子当皇后,陛下不如娶了功臣的妹妹许姑娘。”
“许展诗姑娘?算了吧。听闻那宋青时遇难和她脱不了干系,陛下不嫌她烦就不错了,哪还会娶了她呢?”
“哎哟。许副将的腿伤那么严重,以后恐怕也难以行军打仗了吧。许展诗若是不能嫁个好人家,这许家的大好前途,恐怕就……”
“嘘,别说!看那边!”
正品着龙井茶的女子立刻捂住身边同伴“出言放肆”的嘴,用眼神示意她看向长街处。
街角,买麦芽糖的小摊前,一名扎着双平髻的黑衣女子手握两只蝴蝶形麦芽糖,转身,回眸一笑,递给身边身着同样黑衣劲装的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