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吸我,我不甜{穿书}(94)

但就如人难逃一死,他也难逃这一天。

路刀浸在这黑暗里,身体是解开了禁锢状态的极度舒适,放任理性的掌控回归混沌的本源还会更舒适。

他面无表情地收了斩龙刀回灵脉里,闭上眼睛运起所有灵力轰击本源,回忆着曾经抽出本源的感觉。

“小刀,活下去,我们一起活下去。”

那是三千年前的青龙问贴在他耳边说的。

本源的禁锢打开,他的本相显形。

路刀睁开眼睛抬头,看见了悬在头顶上酷似斩龙刀的本源戮刀。

他的本相漆黑阴森到极点,刀身上还有斑驳的裂痕。但一缕至清的龙脉填补了他的裂痕,纯净的蓝色微光渗透入漆黑的内里,温柔又强悍地侵入刀魂之中,霸道地成了勒住他堕魔的最后一根蜘蛛丝。

路刀脚下浮现了鲜红的赤阵,从半空一直指向地面,一口气凝造出了二十一个环绕着荆棘焰的阵法。

路刀头上的角冒了出来,头顶的本源刀缓慢地坠落到他眼前,龙脉的蓝光刺进他流淌着灵纹的瞳孔里,把野生的戮刀驯成了家犬,牢牢地绑着他悬在深渊的水面上。

他握住本源刀,天地浊气和天地清气一并汹涌,无数古往今来的神明万灵一同咆哮生者之尊严,死者之不朽。

路刀握紧刀,另一手取出匣子,震碎匣子封印取出琴弦。地面涌出的戾气瞬间发生了变化,同一起源的戾气拼命地先行破土而出,收聚成至高的浓度朝着路刀冲上来。

路刀随手把琴弦缠在了手上,两手一起握住本源刀的刀柄,握住了一直以来都羞于面对的自己。

二十一个赤阵抵御疯狂而来的仲影,尽头的路刀龇开了獠牙,体表灵纹暴虐游走,手中本源刀光芒大作。他在空中向下俯冲,横刀向尽头劈砍,赤阵一个交叠一个,荆棘焰越来越密,鲜红色的阵纹逐渐累积成可怖的暗红。

二十一个赤阵终于叠合为一,压着那团浓黑的戾气向地面匍匐,握着戮刀的路刀嘶吼着一刀下去,把三千年来的怒火和反抗一并宣泄而出。

赤阵一瞬扩大覆盖住整个魔都,凶厉的戮刀一刀刺进纵横裂缝的中心,扩散在外的如潮戾气逃不出去,瞬间被地上的刀抓着往回流。滔天黑雾全往地上的人涌去,汇流入他重创过无数回的灵脉,而后被他引渡入手中的本源刀,悉数按压着滚回赤阵镇压下的地底。

他一个人一把刀扎在偌大的天下地上,与被刺在刀下的亡魂齐声怒吼,瞳孔深处由猩红同沦为漆黑。

他扛住了天地戾气总量的摧折,这个争取到的一刹那足够了。

天际的白龙嘶鸣着而来,地动山摇地降落在赤阵上,以路刀为中心盘起来,全身的龙鳞同时爆发白光。

一黑一白,一刀一龙互为攻守。

白龙在路刀身后仰首,龙吟声响彻云霄,地面破碎的三方守护阵再次凝聚出阵纹相反的雏形,这一次只分裂出两条道路,一条向南的涅槃谷,一条向西的万山白虎。

戮刀身上的蓝色龙脉暴涨,一束灵力随着白龙的咆哮冲向天际,穿破了阴霾。

白龙和路刀一并嘶吼,地面下的天地戾气惨厉哀嚎,被逆行的引流阵抓出来分裂出两股,毫无反抗之力地押向两个旧神所在。

分裂之时却有一团戾气硬扛着不肯被分流出去,反而在这狂乱里挣脱了不同源的戾气聚为一体,奋力冲破了阻碍,沿着戮刀刀身拼命向上,附在了路刀手心里缠绕的伏羲琴弦。

*

彼时,远处的仙界,旧时的东山,取回了记忆的新生偃师临时造出了一把粗糙的琴身。

“你当初为了修补东昆的剑脊访遍了山川,取了燧人火和扶桑木为熔铸材料。”东山再起低头看着他手中逐渐成型的琴身慢慢说,“真庆幸你找到了扶桑木,补好了东昆后还有存余。”

偃师没有吭声,指尖泛着过度透支灵力的灵纹,动作快得化出了残影。

那把曾经的伏羲琴是远古时仲亚两位父神一起做的,本身是把神性极高的灵器,这么仓促之间要让他做出一把具备神性的琴难得要命,所幸只配一根琴弦,否则估计得取龙脉和朱雀心羽并入不可。

“抱歉,时间实在仓促。我用一千年的时间化而出形,再蓄了两千年光阴的灵力,涉天地时也很快就将力竭,我的机会只有一次。我需要等青龙先苏醒,商榷出对策并加以实行,还有戮刀东昆的修为等等,一切条件都难以聚齐。这次是唯一的时机,我只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你记起所有,还要帮我做琴身,真的很抱歉……”

卢偃眼底全是血丝,一边疯狂造物一边漠然地听着,对面前这个亚的虚影没有半点反应。

就在此时,轰鸣声从魔界方向传出来,几乎响彻了天地。卢偃的手一顿,低头又加快了修造速度。

东山再起转头看过去,在龙和刀的嘶鸣声里听见了夹杂在其中的微弱呼唤。

穿过数千年,甚至数万年,那声音依旧如此熟悉。

他怔了片刻,旁边的偃师忽然也吼了出来:“好了!!”

东山再起低头,一把仿造了七分的无弦伏羲琴身塞到了他怀里,卢偃的手鲜血淋漓,染红了琴身边角。

偃师冷冷地盯着他:“伏羲琴造好,这罪该你赎了,父神。”

第82章 劫后

混沌。

“由善入恶容易,由恶趋善太难。”

“天地生灵善恶相生,并不分明。但善易弘扬,恶难磨灭。自生灵而出,其心便生妄欲之念,这二者并存,持有平衡。”

黑雾如河川溪流般被放逐出魔都,宛如从潘多拉魔盒里放出的阴暗。

路刀死守着本源,靠着刀上龙脉捍卫本智。

白龙运灵支撑整个新阵的运转,巨大的爪子紧紧抓着地面,龙身之下两阵交叠。

一刀一龙处在天地戾气狂乱的阵眼,透支了灵脉,继而抽本源,咬牙与地下的众魔对抗。

处于风暴之中意识不到时间尺度,他们只觉得仿佛镇压了千百年一样漫长,仿佛身躯都化成了磐石,变成了僵硬的雕像。

与仲魔抗衡之中,路刀撑得艰难,唇齿间无意识地磨着温浓的名字,用这条龙来抵抗。

白龙眼睛里一片混沌,灵纹流淌过每一片鳞片之间的缝隙,攀附到他眼角,戾气也如蛆附骨地顺着他裂开的灵纹粘上来。魔与神对立,大部分魔难以受神感化,大部分神却容易受魔同化。

神在九天上,以最高视角守护族下的众灵。神保持断情绝欲,维持天道指向,神本该是完美无缺的守护者、善与强大的代名词,他们与恶绝缘。

——原本该如此。

然而好笑的是引流出去的那些戾气里,大部分是当年诸神自身的恶。更好笑的是,白龙感知到了那些神的恶,它们也来撕扯他的灵智,想让这条龙沦为戾气的温床。

因为在这引流途中,它们发现降了神格的白龙不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楷模,这家伙心里也潜藏着恶念。

那你这家伙还装什么?来和我们一同沉沦啊,放下那个枷锁一样的身份,来放纵,你会发现怎样的痛快!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白龙识海里此起彼伏,诱惑得很。他将戾气不停引流出去,也有戾气在被驱逐前拼了一口气来恶心他一把,都在想方设法地把他带进沟里。

起初他沉默着引流戾气,任由它们喧嚣,后来他也撑得困难,有些暴躁起来。

本源里的小青年站了起来,对着周围环绕的黑雾爆粗口:“滚!谁跟你们一样缺德!?”

知道自己有传染病是一回事,知道后还恨不得多传一个人那是另一回事,缺德缺大发了。谁没有想做坏事的时刻?只是有的沉沦付于实践,此后不可自拔地积少成多,自己从良民成了铁窗汉,非但不愿思过,还转头怨天尤人责怪全世界,巴不得更多的人来和自己同流合污……恶念源源不绝,何其险恶。

白龙不为所动,继续引流戾气外泄,头顶龙角因透支隐隐出了裂痕,但悍然意志在镇,此身便稳如泰山。

被引流的戾气哀嚎,逐渐被分散、被撕裂,好不容易聚合而化出的群体意识被一点一点拆解。失去了抱团取暖,剩下的到底是些不敢见其天日的阴暗残影。

最难捱的时刻熬过去,白龙喘息着收尾,眼前一片暗红,看不清楚周遭,只能凭直觉感知戾气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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