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一时陷入了僵局,两边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如何决断自然是看皇帝。
“陛下,方才妾身遣人去了紫华宫,带了一人回来,许是能说点什么。”宋贵妃突然开口,打破僵局。
“带上来。”皇帝颇为头疼的摆摆手。
舒美人转头,看着一个面生丫鬟沉默不语的被压上来,心中疑惑,却又不得不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为什么带了她来?”皇帝看向押着丫鬟的婆子。
“回陛下,奴婢前去紫华宫的时候,是这丫鬟主动上前,说是能为今日之事佐证。”婆子回道。
苏清婉微微蹙眉,看向阮婕妤,却发现后者也是一脸迷惑。显然此事至此,已经全然脱离了掌控。
“你能佐证什么?”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隐隐有不悦之意。
“麝香之事,是奴婢一人所为。”丫鬟叩首,所说之语出乎众人意料“是奴婢用麝香浸了玛瑙手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我?”舒美人咬着下唇,怒目而视。
“为什么?”丫鬟抬起头,一脸讥讽的看着舒美人“奴婢为什么这么做,您心中还不清楚么!”
舒美人被吼的一片茫然,而后迟疑的摇了摇头。
“奴婢原是在前屋伺候,舒美人却瞧着奴婢有几分姿色,怀疑奴婢勾引皇上,便将奴婢调去看守库房,还放纵其他丫鬟挤兑奴婢,这些事,您都不记得了吗!”丫鬟冷笑着说道“您如今恩宠正盛,宫里有多少主儿看您不顺眼您自己都晓得,奴婢做的此事,就是想让您看看自己有多讨人嫌!”
她在发抖,苏清婉静静的瞧着这个丫鬟,她在害怕什么?
“你可知谋害嫔妃是死罪?”穆潇潇开口问道,言下之意在座众人都一清二楚。
“奴婢知道。”丫鬟回道“这手串,奴婢原以为是舒美人自己佩戴,却不曾想舒美人转赠他人,奴婢想害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舒美人一人,如今却害了端木美人,奴婢心中有愧,愿以死谢罪!”
“拦住她!”周昭仪骤然开口,却依旧慢了一步,只见那丫鬟突然挣脱了婆子的束缚,一头撞在了离舒美人最近的桌角上,登时没了气息。
舒美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变吓得没了魂,一时呆愣愣的和面前死不瞑目的丫鬟对视,下一秒便昏了过去。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血腥气弥漫开来,众人不得不以帕掩住口鼻。
“拖下去。”皇帝烦躁的摆摆手“今日之事,便到这里罢,此婢已死,也算是罪有应得。事发之因原是舒氏苛待下人,罚舒氏禁足十日闭门思过,安贤妃身为紫华宫之主,管教不周,一同受罚。”
“妾遵旨。”安贤妃起身行礼。
端木美人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班婕妤一把拉住,无奈只得作罢。
·
“今日这出戏,唱的可当真是令人不解。”回去的路上,苏清婉瞧着四下无人,便伸手挽住了穆落落的胳膊“落落有何见解?”
“有人相助,破了舒美人的困局。”穆落落长长的舒了口气,那丫鬟死前的目光,可当真是令人通体生寒“那丫鬟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陷害的毫无来由,承认的亦是没有缘由,显然是被人拉来顶罪。打她入凤仪宫起,便没想能活着回去。”
“我也正有此意。”苏清婉颔首,那时她发抖,便是在害怕此事罢“不过,就算是没有这个丫鬟,今日也不见得能治舒氏的罪。”
“何出此言?”穆落落侧头看着苏清婉。
第57章 赐名
“玛瑙手串此局,布的实在过于稚嫩。”苏清婉道“除去手串,再无人证物证,仅凭几人之言,实在难以咬定此事是舒氏所为,舒氏平白遭人陷害,定是百般为自己辩解,班氏唯一的胜算,就只有最初的出其不意,奈何舒氏反应极快,就算没有这个丫鬟的出现,再拖一会,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听你这话,这局倒是班氏布的了?”穆落落问道。
“原本我也以为是阮氏所布,可是当金婕妤说自己有了身孕,我便觉得此事应是班婕妤主导。”苏清婉思索了一下之后答道“我想,这手串原应是为金婕妤所备。”
“说来听听。”穆落落饶有兴致的瞧着苏清婉。
“金婕妤有孕,却因前两次生产颇为磨难,估计太医会劝说不保此胎,金婕妤便找上阮婕妤,共同商议如何用这个不可能出世的孩子煞煞舒氏的威风。麝香手串赏给舒美人,原是指望着舒美人自己佩戴,这样一来,金婕妤大可找借口与舒美人共处一室,突如其来的小产,就算舒美人舌灿莲花能说服陛下相信麝香不是自己所为,以陛下的脾性,因她之过没了孩子,就算不治罪,也会冷落,后头再行他事,也是易如反掌。”苏清婉正说的口干,也恰好二人已经回到了上清宫。
堇青斟了茶来的功夫,穆落落也将此事想了个前因后果。
“可是阮金二人不曾想到,舒美人竟转手将手串赠予端木美人。”穆落落接着苏清婉的话说下去,苏清婉托腮认真的瞧着穆落落“若阮婕妤真如你所言心机深沉,此时或许会放弃这个计划,随意找个时间解了手串的麝香或是不解皆可,但班婕妤却突然找上门,商定此局,左右阮婕妤所布已成死局,倒不如放手一搏,就算不成,也自有班氏挡在前头。”
“你先别动。”苏清婉开口,穆落落一脸迷惑“你这幅样子,甚是迷人,待我去寻了笔墨来,描一幅丹青。”
穆落落霎时被逗笑,原本还算连贯的思绪被打断,只得撑着头笑看苏清婉真的寻了笔墨纸砚,摊开在自己面前。
“班婕妤心气孤傲,自命高洁,以为这宫里仅凭口舌便能争得一席之地,未免过于天真。”苏清婉唤堇青过来研墨,抬了抬下巴示意穆落落坐好“今日之事,也算给了她一个教训。”
“不过端木美人也当真胆子大,明知有麝香还敢继续带在身上。”穆落落调整了一下坐姿,以苏清婉的性子,这幅丹青要描多久,还未可知。
“她有何可畏惧。”苏清婉意味深长的一笑,而低头落墨“不过,若是行宫遇蛇一事,当真是舒美人所为,那我也留她不得。”
“暗中助她那人,不可小觑。”穆落落提醒道。
“这个我自然知晓。”苏清婉抬头粲然一笑“好了,旁人之事我们何苦如此费心,你乖乖坐着别动。”
穆落落宠溺的一笑,当真一动不动,唯有一双眸子随着苏清婉的动作而动作。
·
“娘娘,雪梅殿遣人来报喜,说班婕妤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珠儿上前来道。
“遣人送些补品过去,若是有缺的玩意儿,补过去便是。”穆潇潇随意的应声,将指尖犹豫了很久的黑子落下。
“今年行的可是子孙运?方才开年三个月,宫里便有这么多妹妹有了身孕,来年这后宫,又将热闹一番。”周昭仪笑道。
“陛下子嗣稀薄,如今这样也算是喜上加喜,得用心守着才是。”穆潇潇趁着周昭仪思索的空隙,端茶盅抿了一口。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不落地,谁都不知是什么情况。”周昭仪边落子边漫不经心道。
“姐姐当着本宫的面说这话,可当真是不拿本宫当外人了。”穆潇潇笑了起来,半真半假的瞪了周昭仪一眼。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谋害皇嗣乃是重罪,我哪有那胆子。”周昭仪自知失言,急忙解释一番。
“周姐姐是没这个心思,可保不齐旁人没有。”穆潇潇轻轻一笑,毫不停顿的落子。
周昭仪借喝茶的动作,抬眸瞥了穆潇潇一眼,穆潇潇入宫至今尚不足五载,却已如此老练稳重,这皇宫当真是个磨人的地界。
穆潇潇垂下眼帘,避开周昭仪的视线,目光晦暗不明。
“过些时日,历王回京请安,历王妃想着与宫中姐妹相聚一场,不知娘娘意下如何?”周昭仪说话分神,一不留心便被穆潇潇围堵,急忙蹙眉凝神。
“历王妃性子欢脱,单说宫廷宴饮定是无趣儿,前些时日贵妃也曾曲水流觞,循环往复终归会兴致恹恹。”穆潇潇拈起一子,见着周昭仪迟迟不落,索性再拈一子在手中把玩“今年没有春猎,不若宫中姐妹一起击鞠,权当舒活筋骨。”
“是个好主意。”周昭仪应道,这一应声,反倒是将适才想好的落子处忘记了,一时又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