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这不可能!”安贤妃急忙抓过名册,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接连摇头“不可能,哥哥一心效忠陛下,定然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我安家书香门第,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娘娘这时候还标榜自己是书香门第,未免是给天下文人抹黑了!”苏清婉冷笑一声“陛下,妾身还要参奏安家在西南的庄园里,压榨良民,导致庄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这才有前些时日朝堂之上关于西南赋税严苛一事的辩论,实是安家一手所为,妾身这里有被压迫的庄户的联名手书,都是签字画押了的,请陛下过目。”
“不!不可能!”安贤妃已经彻底慌了,不知该从何处反驳,她不曾想到苏清婉居然查到了这么多。
“这些庄户既然敢签字画押,便是在拿自己的命作保,我想除了被逼急了的人,不会有人用自己的性命去冤枉污蔑他人罢?”班宸妃放下茶盅,不轻不重的补上了一句。
“陛下,妾身还有事要禀。”皇帝正欲开口怒斥,宋贵妃却突兀开口,皇帝眉头紧皱看向宋贵妃。
“去年岷州大旱,太子前去赈灾,路上所遇刺客与岷州□□的灾民,皆是安贤
妃手笔。今年开春黄河凌汛,周遭哄抬粮价的粮商,也是受了安家的意!”宋贵妃冷眼瞥了安贤妃一眼“刺客也好,暴民也罢,皆是安家所养私兵假扮的,所求不过是让太子有去无回!哄抬粮价导致饿殍满地,也不过是为了抹黑太子的名声。贤妃为了党争,置天下人性命于不顾,实在是妄为皇子之母!”
“这些事,皆为妾身一人所为,与我安家,与四皇子毫无干系。”安贤妃默默松开紧紧攥着衣角的手,心情平静下来,事至此,已然是无法挽回“妾身愿一力担下所有罪责,唯求陛下宽恕妾身家人,妾身愿以死谢罪。”
“贤妃娘娘好像忘了一件事,养私兵这件事,并不是娘娘一力所能完成的。”苏清婉似笑非笑的看着安贤妃“奏折中所说的两万兵马,已然可以用精兵来形容,娘娘身居深宫,又何来的心神与财力,去养活、培养这么多人?若说安家对此事一无所知,妾身不信。”
“苏清婉,你不要逼人太甚。”安贤妃回眸,杀机四伏。
“陛下,妾身这里有书信为证,参奏安家勾结突厥,意欲谋反。”这次开口的是班宸妃,安贤妃绝望地闭上眼,听着班宸妃的话像一柄重斧,狠狠的辟向安家“自长公主远嫁突厥开始,贤妃便一直与之有书信往来,这些信本该是烧了了事,奈何长公主思乡心切,觉得书信来自京城多少有些安慰,便一封一封的都留了下来,却不想被自己的儿子一举揭发。这些年,安家与突厥来往密切,甚至阿布鲁可汗暴毙,安家都脱不了干系,贤妃许给长公主的承诺是,四皇子登基后便迎长公主回朝。这两万精兵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若有朝一日不得不与太子兵戈相向时,与突厥大军里应外合之用。”
“好啊,好啊!”皇帝悲怆的感慨两声“安逸然,朕真是错信了你了!”
“事已至此,妾身无话可说,唯求陛下看在我伴驾多年的份上,饶恕我家人性命。”安贤妃长叹一声,重重叩首。
“赵德胜!”
“奴婢在。”
“传朕旨意,安家私贩官盐,圈养私兵,太子少师为例卖官,此等种种皆是犯我朝律法,看在安家是世代大族的份上,抄没其全部家产,男丁流放岭南,女眷没入宫奴。贤妃安氏,德仪有失,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奴婢遵旨。”
“谢陛下。”
“还有四皇子。”皇帝刚开口,就被安逸然开口打断。
“陛下!四皇子是楚清韵的孩子啊陛下!您就算不看在奴婢的份上,看在楚清韵的份上,也该放过他啊,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奴婢指使的,与他无关啊陛下!”原本已经认命了的安逸然,仿佛是在一瞬间被戳中了软肋,跪行上前,不住的磕头,纵使有地毯,不一会便也见了红。
“你还有脸和朕提清韵!”皇帝抬手指着安逸然,指尖却因极度愤怒而微微发抖“朕,就是看在你与清韵交好的份上,才将四皇子放在你膝下抚养,而你确如此报答朕!”
“奴婢知罪。”安逸然额头贴在地上,两行泪从眼角流下,没入地毯中不见了踪影。
“四皇子,即刻前往封地,此生无召不得入宫!”皇帝说完这句话,只觉得气血逆涌,噗的喷出一口血。
“陛下!”宋贵妃霍然起身,面上的急切确是真情实意“宣太医!宣太医!”
安逸然跪在地上,闭上双眼,只听身边人来人往,这一切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了,四皇子废了,安家百年的世家大族也在自己手里溃之一瞬,此生再无翻身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爆字数,明天大结局~
第101章 初雪
初冬来临,风已有凛冽之意,苏清婉披着大氅坐在亭中垂钓,再过些时日,湖水上冻了,便没得钓了。
“陛下的身子,如今已经不行了罢?”
身后响起班宸妃的声音,苏清婉没有回头,只是随口应道:“是啊,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淑妃娘娘果真好手段。”班宸妃走到苏清婉身后,看着微微颤抖的浮标,这是将有鱼上钩的前兆。
“本宫可什么都没有做。”苏清婉轻轻一笑“陛下服用丹药已久,皇后逝世的打击又颇大,这几个月不加收敛,夜御数女,自己将身子糟蹋坏了,与本宫何干。”
“娘娘还真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啊。”班宸妃笑了起来,苏清婉说的都没错,只是皇帝突然变得荒淫无道的原因,苏清婉没说。
“论谁,也没有宸妃撇得干净。”苏清婉抬头朝着班宸妃意味深长地一笑,恰此事浮标突然消失,苏清婉奋力一甩杆,一尾红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亭中地上扑腾。
班宸妃深吸一口气,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本宫要回去了,宸妃也早些回去罢,莫要染了风寒。”苏清婉示意小太监将红鲤重新扔回水中,自己起身,转身就走。
“我曾私下召见过姜仲轩,”班宸妃开口,苏清婉驻足,两人都没有转身,就这样背对着背,班宸妃继续说“他给你的方子,只是比你以前的多加了些许补药,并不会亏你寿数。”
苏清婉轻笑了一下,鼻子一酸,声音却仍是笑着的:“我早就知道了。”
班宸妃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嘴角慢慢上扬,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水中锦鲤曳曳。
·
十一月初二,皇帝驾崩,临终前一道圣旨,赐淑妃苏氏鸠酒一杯,以平朝中大臣心中不忿。
新帝登基,宣布天下为皇帝守孝三月,尊母妃宋氏为太后,而后大赦天下,以示君恩。
十一月初九,皇帝出殡,于皇陵与圣孝仁皇后合葬,淑妃苏氏葬入妃陵,厚赏其家人。
·
班怜茗轻轻推开冷宫的门,屋内的箜篌声绕梁,袅袅悦耳。
班怜茗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丫鬟都退下,而后双手拢在袖子里抱着手炉,静静的立在门口看着安逸然抚琴。
“宫里许久不曾听闻箜篌声了。”班怜茗轻轻叹了口气“这一曲凤鸣九天,也是十几年不曾响过了罢。”
安逸然没有接话,只一味的沉浸在乐曲中。
班怜茗看着一脸淡然的安逸然,不由得微微一笑,这大概是在冷宫里,最体面的一位了。
一曲毕,安逸然抬手止住琴弦,抬头看着班怜茗:“不知太妃今日来,所为何事?”
“本宫下午就要启程,去法华寺带发修行,现在来与故人说说话,明日之后,便是一辈子的青灯古佛了。”班怜茗说着,在一旁一尘不染的榻上坐下,安逸然入冷宫的时候,皇帝恩准她带着文绘一起,所住宫室也是冷宫中最好的一间。
“青灯古佛,未免不是一种解脱。”安逸然笑了笑,轻轻地抚摸着箜篌的凤首,若是宫中其它旧人在此,便能识得这是楚清韵的那架凤首箜篌“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义王,这分明是不参与党争的举动,为何又要去帮宋怡,你这份才智谋算,扶持自己的儿子不好吗?”
“本宫可没有帮当今太后,本宫帮的是苏清婉。”班怜茗环顾屋里,只有桌上有一石壶,便忍了喝茶的欲望。